二十五、茅舍、猎阱、陷豺狼 [3]
丁元一早在一天多前,就已经开始诉之于口,大声骂起来了,骂的都记不起是多少个千百遍了,甚至连最恶毒的字眼都被他用来骂了!再骂都得要想新辞儿了。
第三天过午。
宽阔的大路,业已连续走了一天。
大路尽头,是一望无垠,连绵起伏,横亘眼前的山岭,云气!
山势凶恶雄伟,除与寒霜厉雪争胜的苍松翠柏以外,光秃秃的都是虬枝结干,与嶙峋卓兀的陡崖怪石。
山洼子里,极目处,缕缕炊烟,袅袅上升,与山岚风缕,几乎分辨不清。
若非白雪乌云黯岩绿树的衬托,那缕缕炊烟即是大罗金仙亦难从十里外望见。
到得山洼近前,丁元一这才看清楚,此处仅有三五间茅屋,傍水依山而居,门窗前都张挂着鹿皮兽皮,与标枪刀矛之属,家家如此,显然这乃是猎户人家聚居之处。
战飞羽似是对此处甚为熟悉,策马直奔紧靠山边的一家门口而前去。
“吱哑”一声,闻蹄声开门的竟然是个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腰背挺直,粗皮糙肉的一个高大老头子。
一眼望到下马的战飞羽,突地欣然叫道:“哎呀:这是什么风把您大爷给吹了来,大虎子啊!快点出来看,是谁来了?”
“出溜”的由门缝中又钻出了个半桩小子来,一见战飞羽,欢叫一声,张臂扑向前去,爬在战飞羽的身上,再也不肯下来!
战飞羽对他却真是自他心眼儿欢喜,悄悄道:“大虎兄弟,你现在练的怎么样了?”
神秘地附在战飞羽耳上,然而却是大声的,欢然道:“我已经会飞了呢!不信我飞上那棵者树干给你看一看!”
战飞羽纵声道:“慢来,慢来!我怎会不信呢?你一飞不就泄了底啦吗?”
天真的做个鬼脸,一滑而下,边走边嚷道:“娘!赶快杀兔子、野鸡,切鹿肉,好心大哥来了,快!快……”
战飞羽望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与高大老人,相互笑笑,高大老人道:“咳!这孩子就是生在这山洼子里,要不啊……咳!人越老越糊涂,战大爷这位是……”
战飞羽赶紧向丁元一道:“元弟,这位是岳者爷子,那个小兄弟是他公子。”
两位互相寒暄后,丁元一这才知道这位岳和岳老爷子,已是在此居住数十年的老猎户了。
岳和让客进屋。
三间茅屋,一明二暗,三人就在正屋坐地,刹时,小虎子已陆续自后边端来了珍贵野味,一盘盘,一碗碗虽非珍肴,却也是地道的山野风味。
丁元一早已望得口水流涎了。
自酿的竹叶青,更是芳冽异常,在岳和父子的殷勤招待之下,直吃得了元一眉开眼笑,大快朵颐,赞口不绝,直呼过瘾不止。
尤其是那一盘风渍鹿丝凉拌,更是被他吃得盘底朝天,尚意犹未尽。
太阳此时已将落山,手举酒杯,战飞羽向岳老爷子正容道:“老爷子,山上的布置,各家依旧吗?”
岳和道:“是啊!自那次你从那畜生口里救过我后,我们这几家都蒙您教导,可真省了不少力呢!我看时已不早,恐怕大龙他们也都该回来了,他们若是知道您来了,那不闹翻了天才怪。”
小虎子身子一滑,就待往外溜,突被战飞羽一把抓住发髻道:“小虎子,不要去告诉他们!我来的事,明天再同他们讲,知道吗?”
小虎子听话,但却有诧异之色,望着战飞羽点点头。
战飞羽松手笑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然后转头向岳和道:“老爷子,这房子周围每晚是否还照样布置?”
岳和道:“照样!还是南卡北网,东吊西井各成双。”
战飞羽突地向大虎子道:“小虎子,你不是会飞了吗?今晚你飞到树林打更好不?”
这种新鲜事儿,在一个半桩小子讲来,那正是求之不得,连忙的点点头,也不问怎么个打法。
战飞羽笑笑,称赞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傻乎乎的咧着个嘴直笑,天真极了!
战飞羽道:“除了你看到有人进入陷阱同兽网木笼后,准许你偷偷的自下面爬高吊紧以外,不可以出声呼叫,也不准动手动脚,你能办得到吗?”
小虎子坚毅的点点头道:“我们吃的这块肉,就是我飞上去将他吊紧的。”
岳和实是忍不住了,探询的道:“战大爷,你是说有人要来?”
凝重地,战飞羽道:“我也不敢确定,准备一下罢了,万一有事,请老爷子同老太太莫出来,我自会应付,小虎子也由我来照应他,您放心好啦!”
岳和哈哈大笑道:“战大爷说哪里话来,我哪有不放心的,就凭您,小虎子也不会少掉一根汗毛,不给您添麻烦就好!”
战飞羽道:“是给您添麻烦了,我听他们已回来了,我暂不见他们了,老爷子您出去招呼招呼吧!”
一刹时,果然有杂音的脚步声走来,听来约有七八人,一路上并有吱吱喳喳的嘟嚷与哈哈声,声音越来越近,当他们看到岳和时,都齐声问好。
突地,其中一个宏声道:“大爷,怎么您家里来了客啊,这两匹马好骏。”
岳和愣了一愣,打个哈哈道:“是远途客人,业已歇息了,明天再给你引见,大龙!”
接着又属咐道:“大龙,你们哥几个,可别因为近来安稳,前忽略了夜晚的防备啊!”
大龙等声应气同,渐渐散去!
夜幕亦于此时拉下!
除掉几间茅屋的摇曳烛光外,就是收拾猎具,点数猎物的声音,间亦夹杂着几声,英雄式的吹嘘,吹嘘他出猎收获时的英勇。
山洼的夜,莅临得是早的!
天未二更,人声业已沉寂。
大地被夜幕神笼罩,山岭如同夜游神紧临,屹立不动。
一条快捷的淡影,起自茅舍之下,倏然如鬼魅闪射般上了那棵巨大的中空苍柏,人工开凿的窠巢。
万籁俱寂,夜幕沉沉,除了刚刚那道淡淡的光弧,曾划破了刹那的漆黑天幕以外,现在竟然格外的岑寂!
除掉朔风刮树,散雹落地的声音,零零乱乱,此起彼落,再也没有声音。
有,是那中空的苍柏腹中,一个紧张的细微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