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幸残歌 - [天平]

第十三回 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1]

鲁成仲那日并没有喝下赢雁飞赐的那盅酒,他转身过去就吐在了衣襟内。并不是他对赢雁飞有什么疑心,只是习惯了,当年杨放作铁风军的统领时就是从不沾一滴酒的,这已是老规矩。那夜他送云行天进了后宫,就在交辉门上守着。因这些时日实是累的很了,不小心还是打了个盹,蒙蒙胧胧间听得一个再熟不过的声音在说:好象是昏过去了,把他带走吧!是放到暖曦阁里去么?不,他是不会投向我们这一边的,把他关别处吧。他辨出这两个人,一个是杨放,一个是令狐锋。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杨放与云行天的争执他是亲见的,这些日子的不祥之感终于找到了源头。鲁成仲想道:是了是了,以杨放的性子,不会就这么罢休的,那日以后他就没再为此事劝谏过,这不对劲,再就是军师的事出来他微微的睁开一只眼睛,见整个城楼上都是兵刃的寒光闪动,心知在这里是不可以动弹的。于是就由人把他架起来,扔在一宫城处一处待卫们休息的房里。鲁成仲想道:杨大将军呀杨大将军,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果然是深知我性,没来劝降。忠于皇上,是过去那些年你一点一滴的教我们的,我也总不能负了你的心血不是?他趁守卫的一时疏忽杀了守卫逃出来。他想道:眼下只有铁风军是肯定不会叛的,要紧的保全了这支强军。杨放虽着大批人马在铁风军营外看守,但鲁成仲在这营里住了多年,知晓几个隐秘的通道,于是私下里潜了回去,铁风军里的人见了他终于得知出了什么事。当下纷纷嚷嚷着要杀进宫去,被鲁成仲拦住了,鲁成仲道:他们敢作这事,定是云行风也叛了,城外的云军就不是很可靠,我来的路上,城里各处要道都被杨军守住了,我军以骑兵为主,在这城里和他们打,是不化算的。眼下冲进去救皇上出来是不成了,我们得活下来,出去找个安身的地方。他们不敢杀皇上的,相信天下有不少忠义之士会与我们一道拥戴皇上共同平叛,我们自然是打头的。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铁风军突如其来的冲刺让杨军措手不及,没能拦的住。他们到城外时,秋波道:云行风纵是靠不住,云军的士卒总不会个个背叛皇上,我们不妨把消息传给他们,由他们与那妖后闹去。若是出了死伤,正好是群情激愤,我们再当头一呼,有了这二万云军未必攻不下宫城。鲁成仲深以为然,于是就出了朝天门下那一幕。却没料到赢雁飞一席话就让一场风波平息了,于是只好逃开。杨军和令狐军的骑兵一直在追他们,鲁成仲领着铁风军打了几个漂亮的伏击战,杨军和令狐军吃了几次亏后不敢分兵,小心谨慎,就一直没能追上他们。不过两军也是久历战阵的,在他们身后几步处吊着,使得他们没法弄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就这么一路追一路逃的横过了明凌河银河风南草原,一直逃到了雁脊关下,奉命驻守雁脊关的本是云军的一位副将,此人曾为云行天亲手所救,又与云行风甚有嫌隙,一听此事就概然让他们入了关城。杨军和令狐军中人追至,一日攻不下母堡,便扫荡了外围的子堡。鲁成仲和雁脊关的兵力合起来只有不到七千人,无奈只得弃守子堡,龟缩于母堡之中,虽然杨令两军一时攻不上来,他们也出不去。好在母堡中粮食充足,一时倒也安全。

  消息传到了西京,赢雁飞在凤明宫怡性阁召众人商议。杨放有些感慨道:没曾想当初亲手督造的这座雄关,还未能抵挡一次蛮族的入侵,倒先作了自家人残杀的战场。云行风一旁冷言冷语道:对你,也真是自家人了,铁风军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如今可是有些悔了么?袁兆周道:云将军这是什么话?难道铁风军于你不是自家人么?当初他挑近卫之时,十之四五出自云军。云行风对袁兆周怒目而视,令狐锋打断了他们,道:还好镇风堡的守将未放铁风军入城,否则就大不一样了。袁兆周点头道:是呀,镇风堡中的粮食足以供三万大军一年之需,城坚地阔,若是他们得了镇风堡,树勤王之旗,只怕会有不少崇他之名的流民聚来,那就真是有些麻烦。杨放道:正是!好在眼下他们躲在雁脊关的母堡之中,我们固然不易攻下,他们也没了出路。堡中粮食只够他们食用年余,不必攻打,围上几个月,他们自然是降了。赢雁飞本一直没出声,这时却道:你们可知道,这镇风堡的的守将本不是定的这一个,而正是雁脊关的那一个。众人俱怔住了,赢雁飞淡淡的道:他定人的那日,泌和正在他身边,因赢泌和在那一带与蛮族周旋良久,便问他何人堪当镇风堡守将,赢泌和见了这两个名字,便举荐了这一个。这是因我曾对他说过,镇风堡极要紧,若是落在他的死忠部下手里,便是我得了西京,也难说平定了北方。

  几个人听了这话,都默然了片刻,袁兆周道:太后果然深思熟虑,想的长远。这铁风军眼下是不必管他们了。雁脊关的子堡都在我们手上,又有镇风堡的支援,他们出不来的。倒是民政上头的事,更是要紧。当下便细细道来,今年年成甚平,北方各省都只够口粮,各军大都愿驻南方,中洲这些年来都是各军就近在驻地征粮,南方百姓甚多怨言,便有为沐家报仇的各股小乱此起彼伏,又听人传说是石头营尚在岭东一带山中活动,有不少南方青壮都跑去岭东,盼能寻着石头营,加入起事。杨放听到这里时,眉头不由一皱。袁兆周又一一述了今年的各项收支,说了大半个时辰才道:大略就是如此了,细帐在泌和那里,他这几日在总着,太后看该如何处置?赢雁飞凝神细听,令狐锋也是竭力想弄明白,一时听不懂的就问了出来,云行风坐得倒端正,杨放却看出来他已是一团迷糊,至于杨放自已,却是懒得伤这个神,索性琢磨着这几个人的心思,倒也悠闲。

  赢雁飞听罢了想了片刻,还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问道:袁先生以为如何?袁兆周苦笑了一下道:于今之计,惟有降下军负,才可使民生安乐。只消让百姓过上一两年的太平日子,他也好,沐家也好,都是无法叫人再为之作乱的。这降军负不处两条,即然是战乱已平,就不妨减兵,着军中壮年男子回家劳作;再就是收回各军的就地征粮之权,由中军部一并调拨,也可少去扰民之事,太后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冷了场。需知减兵一事,本是该的,不过,能减谁家的兵马?谁又情愿减自家的兵马?而收回就地征粮之权,与收兵权也没什么不同了。赢雁飞权位初定,安抚众将还来不及,又那里可以做出如此犯众怒的事?杨放顿时明白袁兆周方才的苦笑是什么意思,那是因赢雁飞自已不愿说出这种话,就要着他说出来。果然赢雁飞道:兹事体大,缓一缓吧,先把宫里的用度减一减。自今日起,宫中不再征绢绸,宫女们自已织布著衣,由我带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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