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8]
汉子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低了了头:“马老大倒是没有小看你,一再地问起你,-听说你没露面,他就有意不过来的,是我坑了他,我看不过这么多的弟兄倒在地下,急着报仇,说张虎已经看住了你,他才放心来了!”
苗银花倒是有点儿意外地道:“什么,是你把马二拐子诓了来的,我说呢,马二拐子跟我一起干过两票,对我手上这杆枪赞不绝口,怎么会如此大意的,原来是你把他给瞒住了,这是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汉子道:“因为我发现马老大最近这两年似乎不太对劲儿,胆子越来越小,没有当年那股子豪气了,凡事都要再三考虑,我怕他真打了退膛鼓,那知道却害了他!”
苗银花冷笑一声:“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是一句古话,你怎么会忘了呢,其实这不是胆小,而是老练谨慎,马二拐子一辈子在算计人,栽在这儿实在不值得,尤其是他自己手下的弟兄也帮着坑他,假如他还有口气在,恐怕也会活活的气得吐血而死!”
那汉子以充满了怨毒的眼光看着她,忽然像发瘟似的抓起地下苗银花被削落的断发,塞进了口中,直着喉咙就这么咽了下去,这个举动把大家都怔住了,然后看见这汉子举起手中的大刀,戳向自己的身上疯狂般地吼叫着:“苗银花,小水蛇,你这千人骑万人压的臭婊子,我砍你千刀万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死了变鬼也饶不了你!”
他知道报仇无望,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点,那一股戾气支持着的剩余体力,都因为双腿的被砸而泄出了,胸前所中的六颗弹孔中,鲜血不断地流,已染污了他的衣服,染污了他身前的土地。
只剩下唯有的一点力量,他只能作这种象征性的报复行动了,所以他吞下了苗银花的断发,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了对方,尽情地泄愤。
嘶叫声变成了呻吟,最后刀子落在身上,连表皮都戳不破了,他才微弱无力地倒了下来,可是他的一对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怨毒,也带着些微的报复的满足。
这种残酷的报复方式使得两个在黑道里打滚,视杀人为常事的江湖女豪也怔住了。虽然那汉子刺的是他自己,可是每一刀竟像是戳在苗银花身上一样,每一刀下去都使她的身子抖了一抖。汉子倒地不能动弹时,身上已经是创痕累累,体无完肤了,但一无所伤的苗银花竟也似虚脱般的双腿摇摇无力,好像也要倒了下来。
祁连山一把托住了她,重重的摇撼着她:“银花儿!你是怎么了!银花儿!银花儿!”
说也难信,这个一口气连杀了五六个人后犹能从容笑谈的悍女郎居然哇的一声,趴在祁连山的肩头哭了起来。
祁连山怜惜地搂住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她:“好了!好了!银花儿,难道你还相相信人死后会变鬼吗?没关系,我会作法,用一根铁钉,钉住他的心窝,就可以镇住他的鬼魂,不会再来作祟了!”
苗银花还在抽噎,贺小娥却认真地上前道:“是真的?少爷,我身边没有铁钉,用飞刀代替行不行?”
贺小娥又抽了一柄飞刀,正要上前钉向那汉子的心窝,苗银花却已警觉了过来,连忙道:
“娥姊,别迷信了,咱们是干那一行出身的,还怕这个!”
贺小娥犹有悸色地道:“我原先也不怕,可是这家伙的死状实在太怕人了,还是听少爷的好,免得阴魂不散!”
她已经走到那汉子的尸体前面,举起刀子正要插下去,苗银花却抢过去拉住她:“省下你一口刀子吧,在沙漠上可没地方给你打新的去,我才不怕他变鬼来索命呢,这家伙生前不知杀了多少人,真要有鬼的话,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也会缠着他索讨血债,他那还能分身来找我!”
贺小娥看着祁连山,祁连山笑道:“银花儿,你能想通就就好,厉鬼索命,那是骗人的话,根本没这码子事儿,我是怕你吓着了,才说了来安安你的心!”
苗银花有点忸怩,但又万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我又不是头一回杀人,那里就会吓着了!”
祁连山笑笑道:“那你刚才哭个什么劲儿?”
苗银花的脸上飘过一阵红晕,居然还带了一丝少女的羞涩,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受人如此恶毒的诅咒过,而且他还骂我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妇,我听着忍不住伤心了,这证明我在人家心中有多么贱!”
祁连山忙道:“这又不怪你,你并不是出乎自愿的……”
苗银花凄然地摇摇头:“不,少爷,这怪不得人,的确是我们自己犯贱,因为没人强迫我们非干这个不可,娥姊还可以说是身不由己,我则是沾了我那个姊姊的光,只要我自己不点头,那个男人都不敢强要我,那时候,我心里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我恨我自己,作贱自己,只是为了报复我的姊姊,但是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知道受到伤害的还是我自己,而且这伤害太深太深,是个一辈子结不了瘢的伤口,我真后悔……。”
贺小娥连忙道:“银花妹,这就不像你了,你一直常挂在口边有句话,事情做了就做了,绝不后悔!”
“娥姊,我伤心不是别的,我姊姊比我更招人恨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分她的尸,更不知有多少人想活剥了她的皮,但是只在背后骂骂而已,当着她的面,那些男人只有发抖的份,像马二拐子这批杀胚,如果在我姊姊手里,他们只有乖乖的认命认栽,像侯亮那种角色,在我姊姊面前,尽管他心里满是怨毒,他会那个样子吗?”
“不是不会,而是不敢,金花会整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我却不是那种人,咱们狠不下这个心。”
“不,娥姊,侯亮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人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他之所以那样恨我,是觉得死得太不值,是因为我太贱,让他死不瞑目,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一个女人名节的重要,我那样子轻贱自己实在错得厉害,所以范五那样瞧不起我们,咱们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贺小娥脸色变了一变,祁连山却肃容道:“银花儿,你这样想可就错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的,至少我对你们就没有那种看法!”
他放低了声音,把小金铃儿也拉了过来:“你不妨问问金铃儿,我龙叔对八婶儿跟她又是什么样的看法,人不怕犯错,就怕不肯回头,不怕出身低,就怕自己抬不起头,你若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别人又怎会尊敬你呢?”
他见三个女的都不作声,庄庄神色又道:“现在你们都算是天风牧场的人了,我这少场主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场主了,在我的心目中,你们都是很可爱,很可敬的女子,我不准你们有那种想法,更不许你们轻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