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府之约 [5]
密室很宽敞,紧贴着四面墙壁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数百只巨大的木箱。一进门,麻四海的目光就被这些木箱吸引住了。
李凤起淡淡一笑,笑得很苦,很涩:“老弟,你知不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今天夜里他们见面之后,李凤起说的第一句,他的声音也和他的笑容一样,又苦,又涩。
麻四海摇头,不说话。
李凤起笑得更苦:“这里面装的是我,还有老弟你三十多年的心血!”
麻四海怔住了。他实在听不懂李凤起到底想说什么。
李凤起走到墙边,将右手摊开,平贴在最上层的一只木箱上,缓慢地、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箱壁。
他嘴角的苦笑消失了,但他那对一直很暗淡的眸子里,却迸出了一丝光芒。
李凤起眼中精光更盛,他平贴在箱子上的右掌突地自箱壁上撤开,又重重地击了上去。昏暗的密室陡然一亮。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这是沉重的金条跌落到石板地上发出的声音。
木箱里满是金条。金条自破裂的木箱里倾泻到地面,堆在李凤起的脚边。
李凤起右脚一抬,踢开脚边的几块金条,疾步走到另一面墙边,右掌挥出,又一只木箱应手而裂。
又是一阵“叮当”撞击之声。
麻四海的双眼早就直了。
第一个被打破的木箱里装的是金条,多少有些在麻四海的意料之中,但自第二只被击碎的箱子里散落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又吃了一惊。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面,然后就直勾勾地定在了李凤起的脸上。
李凤起右掌凌空一抓,一柄单刀自他脚下跳了起来,刀柄恰恰落入他的掌中。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单刀递到麻四海的眼前,道:
“看见没有?看清楚没有?”
麻四海当然看清楚了,这是一柄用上好的精铁打制的狭锋单刀,刀口处闪动着幽幽的蓝光,虽够不上“神兵”
之称,但绝对可当“利器”二字。
李凤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倍,他挥动着手里的单刀,四下指点着,吼道:“你看见没有,这里都是这样的上好单刀,这几箱子全都是!看见那几只箱子没有?那里面装的全是铁抢头,还有长剑,还有铁戟,还有各种各样的暗器……”
他喘了口气,又接着吼道:“你明白了吗?各种各样的暗器,飞刀、飞镖、铁胆、铁莲子、袖箭、铁驽,……
你来看看这里,这几个箱子里全是奇珍药材……”
麻四海直觉得自己的右手腕被捏的生疼,但他却连一声也不吭。只是踉踉跄跄地跟在李凤起身后,绕着密室走了一圈。
李凤起不停地吼道,声音已嘶哑:“全在这里,全在这里!三十二年哪!我为的是什么?”
他突然停住脚步,两眼紧紧盯着麻四海:“你说,我为的是什么?!”
麻四海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脸上居然还显出种大无畏的神情来。
李凤起将脸直逼到他的鼻尖前:“你说!”
麻四海静静地道:“不知道。”
李凤起怔住。
麻四海接着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哥做的事总是对的,总会有道理。”
李凤起不吼了。他呆呆站了半晌,忽然又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很干、很涩、很苦。
“对?对个屁!道理?狗屁的道理!”
麻四海的眼睛早已瞪得溜圆。
他还是使劲地瞪着眼。
他的舌头已咬破了好几处,嘴里又腥又咸又甜。
这已是他咽下的第四口带血的唾沫了。
只有不停地使劲咬自己的舌头,他才能控制自己,不至大叫出声,也只有不停地咬自己的舌头,他才能肯定自己绝不是在做梦。
李凤起的话实实在在让他吃惊,太让他难以相信了。
——他竟会是圣火教的人。
——他竟会是圣火教教主严子乔的贴身死士之一。
——这么多年来,他仍然对严子乔忠心耿耿,一直在为严子乔东山再起积蓄资金、兵器和各种珍奇药材。
他曾对李凤起的身世、来历有过很多种猜测,但这些却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他实在想不通,李凤起为什么一直执著地相信在当年那种形势下,严子乔不会死?
可以想象,在李凤起的心目中,严子乔已不是一个人,而是神。
但现在,这尊神却无情地抛弃了他。
无视他三十二年的忠心,无视他三十二年的努力,无视他三十二年的执著与信念,无情地抛弃了他。
麻四海终于明白了李凤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李凤起现在看起来已很平静。
自密室出来,回到书房后,他一直都很平静地向麻四海叙述着。
“老弟,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我明白了。”麻四海的声音很低。他不想让李凤起听出他的喉头正在发硬、鼻子正在发酸。
李凤起茫然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大哥很傻?”
麻四海道:“不是。”
李凤起道:“那你对这件事怎样看?”
麻四海道:“大哥能肯定今天来的这个人真是严教主的弟子?”
李凤起道:“当然。”
麻四海道:“这么说,严教主他们一直活的很好,而且也早已决定不再重出江湖,对吗?”
李凤起道:“是。”
麻四海道:“他们很早就知道大哥在洛阳?”
李凤起道:“不错,有十三年了。”
麻四海道:“他们十三年前就知道大哥一直在为严教主重新出山执掌圣火教做准备?”
李凤起点头,长叹一声。
麻四海道:“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凤起的眼珠子动了动,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话不当讲?”
麻四海道:“如果当年大哥以为严教主被慕容冲天杀了,这些年来,大哥还会拚了命地抢地盘,扩大势力和名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