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欲海双绝 [9]
暴虎眼光一招,才发觉身前四五步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一名一身文士打扮,但一张英挺的面孔上却布了杀气的年轻汉子。
他不知道是何原因,这位狂妄自大,目空四海的暴虎,居然乖乖的依言松手放开了那名伙计。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弓展两眼,然后微偏着脑袋,望着弓展道:“老弟怎么称呼?”
弓展道:“武二郎,弓展。”
弓展故意捏造出武二郎这个绰号,用意至为明显,阁下不是被人称作“暴虎”么?本爷乃专门“打虎”的武松是也!
只可惜这位暴虎一身武功虽然不俗,毕竟是个不学无术的伧夫。
粗话、脏话、尖酸刻薄的损人话,他全会听会骂。这一类拐了弯儿的双关语,他就无法领会了。
“老弟也是这里的护院?”
“不是。”
“客人?”
“是的。”
“今晚召艳秋陪酒的客人,就是你老弟?”
“不错。”
“老弟来了多久了?”
“很久了。”
“已经跟那骚娘们上过床?”
“还没有。”
“正想去?”
“对!”
“那就好办多了。”
“哦?”
“老弟有没有听说过天门山断魂寨四虎,兄弟其人?”
“听过。”
“区区便是天门四虎老大,暴虎吕耀庭!”
“失敬!”
“这里标致的娘们多得很,你老弟可以另找一个。”暴虎一张黑驴脸上,突然泛起一片油亮的光彩,声调中也充满了宽恕和慷慨:“我暴虎吕耀庭是出了名的大肚量,你老弟放心,只要让出艳秋娘们,你老弟方才的卤莽举动,我吕某人答应绝不计较。”
弓展淡淡一笑,从容道:“吕老大不想追问我跟那娘们为什么还没上床的原因?”
暴虎道:“什么原因?”
弓展-字字的道:“因为我要先听你喊她一声亲娘!”
暴虎当场一呆,眼瞪如铃。
他显然说什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很上路的小子,竟会突然冒出这么样一句话来!
那只是很短暂的一阵僵凝。
暴虎吕耀庭回馈这一类的折辱,通常只有一个方式:先咒骂对方的母系尊亲属,然后一拳打碎这人的满嘴牙齿!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我操——”
第三个字尚未出口.一拳已经飞向弓展面门。
弓展没有闪避。
他像一般武馆里,师徒或师兄弟套招似的,人立原地不动,扬起左臂一格,荡开暴虎来拳,同时一掌朝暴虎脸颊上刮去!
叭!
暴虎应声挨了个大巴掌。
由于双方动作太快,暴虎那句粗话的下半段,就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断了似的。
跟暴虎同席的那名灰衣大汉,自暴虎闹事以来,他一直静立一旁,悠然观战,迄无插手之意。
因为他跟暴虎进出这种风月场所已不是第一次,暴虎酒后闹事也不是第一次,他对暴虎的一身武功极具信心,他知道暴虎经常总能将这种场面轻轻松松的打发过去。
如今,弓展这一巴掌,不仅打中了暴虎的脸颊,同时也动摇了这汉子对暴虎拳脚无敌的信心。
但这灰衣汉子并未立即有所行动。
若说吕耀庭真是一头“暴虎”,这灰衣汉子则无疑是一头道地的“狐狸”。
暴虎吕耀庭当众被掴一掌,顿时凶性大发。
只见他裂嘴一声厉啸,全身关节,如爆豆似的,劈啪劈啪,响声不绝,不只是脸颊呈现红肿,整个身躯也仿佛突然肿了起来。
他前冲之势一顿,身形蓬转,化拳为掌,如螳螂搏蝉,上下交错抡舞,疾斩弓展脸双肩。
其势猛如利斧,威不可当。
弓展只好退让。
灰衣汉子目露凶光,无声冷笑,双袖一抖,突看腕底冒出两截明晃晃的刀尖。
他像狸猫似的一耀上前,双刃并举,对准弓展后背闪电插落J
大厅中人人胸口骇呼。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除非弓展脑后长了眼睛,否则绝无法于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及时避开灰衣汉子暗藏袖中的两把狼牙刀。
弓展背后当然没有长眼睛。
他有的只是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便是暴虎吕耀庭的一张面孔!
如果弓展要等听到众人的惊呼之声,才摹然警觉过来,灰衣汉子的两把狼牙袖刀早就不知把他分成几块了!
暴虎吕耀庭于逼出第三步时,一张杀气腾腾的钟馗脸上,突然泛起一抹快慰的笑意。这种反常的表情,就像闪电般立即传给弓展一个警讯。
背后一定有了情况!
他没有扭头察看。
老浪子佟二先生授艺时,一再提醒他:人在江湖上,“要命的”有时候并不一定是“技不如人”,“警觉不够”或是“反应迟缓”,才是大多数武林人物失手丧生的原因!
所以,弓展佯作不知,照样后退。
直到灰衣汉子两把狼牙刀狠狠插落,他才一扭身躯,像黄鳝般滑出两名敌人的夹攻。
灰衣汉子双刀插空,收势不住,埋首前冲,正好迎上暴虎吕耀庭的螳螂双掌。
朵——朵!
暴虎双掌均未落空,如屠夫阔刀斩骨似的,先后两掌全都结结实实的砍在灰衣汉子后脑勺上!
灰衣汉子哼也没哼一声,脑袋应掌碎裂,红白进溅,魂归极乐。
暴虎发觉砍错了人,不禁当场一呆!
等他陡然警觉如今不该是发呆的时刻时,他的好手气已全部结束。
弓展身形陀螺般一转,一腿横里扫出,暴虎立即叭哒一声,五体投地!
弓展疾上一步,一脚踩紧他的后颈骨。
暴虎居然没有挣扎。
因为他已从弓展的身手上,明白在这种情况之下挣扎的后果。他只是不把别人当人看,对于自己的性命,则看得比什么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