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返乡探亲 [4]
不远处有一座茶亭,亭后有一株茂密的大槐树,几个村夫在树下乘凉,悠闲地低声聊家常。三两只黄犬在街巷的阴影中伏地喘息,伸出舌头懒洋洋地无精打彩。
“叮铃铃”一阵清亮的铃声从北面传来,一个身穿皂衣,背着板袋的驿夫,大踏步进入镇北,脚不停步疾行穿镇而去,代表身份的驿铃声仍在空间振鸣。
一切显得如此安详、静谧,如流岁月可抹去往昔有形或无形的创伤,听天由命的苛安心理,可令人忘怀过去痛苦的遗痕。目前,侯马镇的人,已对镇北的瓦砾场淡然处之,即便想起来,也不过吐出一两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而已。
姑娘踏入茶亭,舀了一碗茶,泰然地离亭到了槐树下,向好奇地向她注视的五个村夫善意地微笑道:“大叔们好,天气好热哪!”
一位村夫含笑打招呼,说:“客官在毒太阳下赶路,确是够热的。去年六七月下了两个月的大雨,今年该热啦!客官不像是北面的人,往南走么?”
“是的,到潼关。小可七八年前年纪还小,曾经走过这条路,责地似乎有点变了样呢!”
巷角转出两个青衣大汉,敝开胸襟,轻轻地拂动着手中的柳枝儿,若无其事地往树下走来。
村夫喟然叹息,苦笑道:“怎能不变?想当年,侯马镇曾经一度繁华过,有过上千户人家,几十年来,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得荒歉频频,天灾人祸不绝,田园荒芜,走得动的人皆先行离乡别井另谋生路,镇中十室九空,那还算得上镇?成了荒村野店啦!客官,苦哪!”
“镇北好像遭了火灾,怎么回事?”
“火灾?那才不叫火灾呢,那是人祸,十七户人家,糟蹋了三十余条人命,只逃出十来个。第一户柴家死于官兵,后十六户死于强盗,就是这么一回事。”
“阳关大道的往来大镇,会有强盗洗劫?”
“事实上确被强盗洗劫了。”
“怪事!请教,劫后余生的人,还有停留在贵地的么?”
两名青衣大汉阴沉沉地走近,其中之一接口道:“客官要打听劫后余生的人,有何用意?”
几个村夫看出两大汉的神情不友好,沉默地-一离去。
姑娘瞥了两大汉一眼,淡淡一笑道:“小可一时好奇,问问而已,并无他意。”
“镇东有几家新建的士瓦屋,安顿了那些劫后余生的人,客官如果有兴,何不前往一探究竟?”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来吧,我领路,去不去?”
姑娘不在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道两位大汉,定是史龙所说的十余名神秘人物的党羽,正好探这些人的底,转身回茶亭放下茶碗,笑道:“相烦大叔领路,多谢了。”
转过两条小巷,到了镇东,座落镇边的两间房舍前,站着两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倚在李树下目迎大踏步而来的三个人。
领路的大汉相距十来丈便高叫道:“吕兄弟,快去请曹大哥来。”
“曹大哥到蒙城驿去了。”李树下的一名大汉答。
“那么,弘老呢?”
“弘老到驿中去了……”
“去请他来,说是有人要查问七年前的事。”
大汉应了一声,拔步就走。
领路的大汉向姑娘伸手示意,冷笑道:“请到里面坐坐,在下已派人去找你要见的人。”
姑娘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地踏入堂屋,笑道:“你们像是忙人哩,看样子,诸位不是种田的,不像是本地的居民,称呼用大哥二哥麻子哥,透着邪门。”
堂屋里共有三名中年人,再陆续出来了五个年轻人,都穿了本地土著的衣着,只是掩不住脸上剽悍的气质,每个人都生了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人定是内家高手。
八个人中,其中有一个大麻子。姑娘的话,是针对他说的。
领路的两名大汉,向屋中的中年人行礼说:“这位客人从北边来,要查问七年前镇北匪祸的底细。兄弟把他领来了,不知有人认识他么?”
所有的人皆向姑娘注视,虎视眈眈。中年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卷,打开细瞧,目光不住在卷上与姑娘的脸部转,久久方冷冷地说:“脸貌似乎有点像,只是身材不对。”
姑娘上前两步,想着手卷上有些什么。中年人哼了一声,将手卷卷拢不让她看。
麻脸年轻人嘿嘿一笑说:“身材可以改变的,高明的缩骨法,可从八尺大汉变为三尺小童。只要脸貌差不多,都有可疑。”
“等弘老回来再说,弘老神目如炬,而且是相识,等他来便可知道了。咱们不曾与正主儿照过面,不可鲁莽。”持手卷的中年人慎重地说。
姑娘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神神秘秘,非驴非马不三不四,显然都是些……”
“你贵姓大名?”中年人抢着问。
“我不愿答复。”她强硬地回答。
“你与镇北十七户人家有亲?”
“无亲。”
“有故?”
“废话。”姑娘不耐地答,她的目光逼视着持手卷的中年人。
“小老弟,你要规矩地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教,阁下与那十七户受害的人家,有何关连?”
“你们与那十七户人家,又有何关连?”
“我在问你。”
“我还不是在问你。”
双方剑拔弯张,各不相让,针锋相对,逐渐有点按捺不住。正紧张间,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人和两位青年。中年人踏入堂屋,便叫道:“有话好说,是怎么回事?”
持手卷的中年人躬身道:“弘老来得正好,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弘老已看清姑娘的面貌,笑道:“周兄弟,如果真是他,你们几个人的麻烦就大了。”
“弘老的意思是……”
“我既然奉命前来替换曹兄弟,此地便由我负全责。如果再像以往那样穷凶极恶地乱来,保证会将要找的人惊跑,劳而无功。明后天后继的人便可到达,咱们将改弦易辙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弘老一面说,一面挥手示意令众人退去,含笑向姑娘道:“小兄弟,这是一场误会,幸勿见怪。在下姓易名弘。小兄弟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