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高深莫测 [2]
黑皮牛二慌了。
他从小到大,还没见蔡大爷发过这么大脾气,蔡大爷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跟廖三爷一向交情不错,惹火了这位蔡大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蔡大爷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呢?他想不透。
他转过身去望望那幅布幡,愈瞧愈觉得那幅白底红字的布幡,在风中飘呀飘的满有一点意思。
蔡大爷生气就是为了这幅布幡,难道他把字挂倒了不成?
另外也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大家一起怒喝着道:“把这浑小子拉下来好好揍上一顿!”
蔡大爷开始卷衣袖,突听一人道:“不,蔡大爷,您别为难他,他是个粗人,不懂什么。”
众人回头,不禁一呆,说这话的人,竟是那位年轻的刀客,快刀马立。
快刀马立又转向黑皮牛二蔼容道:“你伙计怎么称呼?”
牛二道:“牛二。”
快刀马立道:“作何营生?”
黑皮牛二道:“豆腐店。”
快刀马立道:“讨了媳妇没有?”
牛二道:“还没有。”
快刀马立笑笑道:“你伙计信不信昨晚那人说的话?”
牛二搓搓手道:“我”
他本来相信的,但看看蔡大爷那一伙人的脸色,他的信心有点动摇了。
快刀马立微笑着接下去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伙计应该相信,因为那人说的是真话,他并没有骗你。”
牛二张开了嘴巴,但没有能说得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只手是怎么伸出去的,只知道等他神志回复清醒,他的手上有了两只银元宝,足有鹅蛋大小的一对银元宝。
黑皮牛二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摸到整块的银子,哪怕只是那样一小锭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从没有跟别人提过他的心愿。
因为他怕别人笑话他。
他卖的是豆腐,卖三块豆腐,才赚一文钱,要积成一锭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要卖上个三两年。
一个人能三两年不吃不喝吗?
所以,就算别人不笑话他,他自己也常常笑话自己,要想摸到成锭的银子,那简直是做梦。
可是,如今并不是在梦中,他手上居然有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是一小块,而是两大锭。
他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直到现在,他仍弄不清楚,他能得到这两只大元宝,究竟应该感谢谁?以及那幅布幡上面,又写的是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昨晚那人果然没有骗他,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如果那人是骗他的,或是他的布幡挂得不对,他今天就绝不会得到这些银子,这种简单的道理他还想得通。
蔡大爷他们责备他,也许是由于太关心他了,镇上的人,一向都对他很好,关于这一点,他心里有数。他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他已暗暗决定,从今以后,他一定要把豆腐做得更大,卖得更便宜。
快刀马立已经走了,布幡仍在飘动。
蔡大爷等人也仍像黑皮牛二一样,木然呆立着,一个个都被这位年轻的刀客感动得如醉如痴。
这是他们看到的第一位刀客。
其他的那些刀客,是不是个个都像这位快刀马立一样,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视杀人为家常便饭,而都有着这种恢宏的豪侠襟怀呢?
遗憾得很,第二个就不像!
接着出现的第二位刀客,是狠刀苗天雷。
当这位狠刀出现时,就像是一阵狂风突然卷进了七星镇。
卖茶叶蛋的小癞子,一副担子刚刚挑出大门,就被疾如滚雷似的马蹄踢了个锅底朝天。
一锅香喷喷的茶叶蛋,全部进了阴沟,小癞子跌得头青眼肿,半天爬不起来,一身新衣服,也给扯破了。
而那位狠刀苗天雷,却连回头望也没望一眼。
幸亏黑皮牛二的那幅布幡,已被蔡大爷等人取下毁去,否则若给这位狠刀看到,黑皮牛二是不是还能活下来享用那两锭银子,恐怕就很难说了。
紧接着出现的第三位刀客,是夺魂刀薛一飞。
这位夺魂刀役有骑马,人长得很斯文,衣着也很考究,要不是身上那把看不出形式的阔鞘古刀,模样倒像一位书生。
这位夺魂刀进镇时,谁也没有注意。
由镇头数过来,坐北朝南第七家,是莫瞎子的烧饼店。
莫瞎子的风火眼,整天流黄水,只有三分光。
他平时看人,就像公鸡盯上了蜈蚣一样,总是凑上对方的鼻子,上下左右,瞄了又瞄,才能认出对方是谁。
这种看人的方式,相当吃力。
他自己吃力,被看的人也不轻松,无论谁的鼻子上,忽然贴近那么一只烂杏眼,感受如何,自是不问可知。
好在莫瞎子这样看人的机会并不多。
因为这位莫瞎子眼力虽差,却有着一双好耳朵,七星镇上,无论多少男女,只要对方一开口,他差不多就能喊出对方的名姓。
有人进店来了,莫瞎子放下烟迎上去道:“买烧饼?”
来人道:“问路。”
莫瞎子听口音陌生,忍不住便将一对风火眼,往来人面孔上凑了过去。
那人侧身开去道:“你不认识我,我是找廖三爷来的。”
莫瞎子一哦道:“你问去七星庄怎么个走法?”
那人道:“是的。”
莫瞎子道:“好走得很,打从这儿过去,直到街尾,然后沿着一条碎石子路向右拐,走过一片桑林,上了那道黄土坡,头一抬就看到了。”
那人道:“谢谢!”
莫瞎子道:“不客气。”
那人忽然道:“老丈贵姓?”
莫瞎子道:“我姓莫,大家都喊我莫瞎子,客官你贵姓?”
那人道:“敝姓薛,薛一飞。”
莫瞎子道:“原来是薛大爷。”
薛一飞应了一声不敢当,目光微微一转,忽又问道:“老丈的眼睛是不是有点不舒适?”
莫瞎子叹了口气道:“是啊!自从七八年前,我那口子过世之后,这双眼睛就出了毛病,这两年越来越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