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一步之差 [1]
十八个人。
十八把刀。
十八个年轻人,十八把杀人刀。
他们就是最近崛起于江湖,使老一辈武林人物黯然失色的十八刀客。
十八刀客,十八把不同的刀。
他们之中,有最狠的刀,有最怪的刀,也有最快的刀。
有魔刀,有鬼刀,有降龙伏虎刀。
有流星刀,有飞花刀。
有开山刀,闪电刀,追风刀,夺魂刀,将刀,情刀,血刀,毒刀,屠刀和绝情刀。
十八个人并不同属于某一门派。
他们虽然名气相等,却不是朋友,十八人之中,甚至有一些彼此之间还互不相识。
十八刀客这一名称,是别人替他们取的。
他们之间,唯一的相同之处,是他们都有着一把令人羡慕又害怕的刀。
在深秋的清晨,张弟踏上征途。
一个带刀的年轻人,开始了他的美梦,像当时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一样,张弟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名刀客。如何才能成为一名众人心目中公认的刀客呢?
张弟已想好了一条成名的捷径。
他决定设法找十八刀客中某一名刀客公开较量较量,如果他能将一名刀客打败了,他不名正言顺地就是一名刀客了么?
然而,遗憾的是天地似乎太宽了些。
转眼之间,两年过去了,他竟连一名刀客的影子也没有遇上。
奔波了两年多,衣服破了,盘缠光了,他依然还是无名小卒一个。
那些刀客都到哪里去了呢?
难道所谓十八刀客只是一种传说,实际上并无其人其事?
他知道不是。
三个月前,流星刀辛文炳独斗南阳三鹰,他只慢了一步,十多天前,快刀马立大闹笑面虎勾四赌场,他也只慢了一步。
最后这一次他赶到时,那些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桌椅和门框上,还留着新鲜的刀痕,以及尚未耗干的斑斑血渍。每次,他总是只差了那么一步。
但是,他并不气馁。
因为他还年轻,他还能忍受饥饿,忍受疲累,忍受失望,忍受挫折。
他能有这股坚强的意志,是因为他能始终牢牢记住一句话:铁是经过锻炼,才会变成钢的。
如今,他由于盘缠已尽,只好改变主意,决定暂时放弃追踪那些刀客,先奔来这座小镇。
来找双刀丁目奇。
双刀丁目奇并不是十八刀客之一,因为双刀丁目奇已不是一个年轻人。
他来找双刀丁目奇,有两个原因。
第一:丁目奇用的兵刃是刀。
第二:丁目奇的名气也不小,只要在江湖上跑跑的人,几乎无人不知黄花镇的丁目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能在找到那些刀客之前,先斗倒这样的人物,也是一件露脸的事。
这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
至于真正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身上最后的五分银子,已在三十里外的朱家集喂了肚皮,离朱家集最近的一个市集是黄花镇,而黄花镇恰巧又住着一位名气不小的双刀丁目奇。
如此而已!
至于他是否能够胜得了这位双刀丁目奇?
胜了丁目奇是否就会变成一名刀客?
变成一名刀客之后,是否马上就能解决迫切的衣食问题?
这些,他几乎连想也没有想过。
黄花镇是个淳朴的小镇。
这也就是说,这个镇上住户并不多,商店更是少得可怜。
一条弯曲狭窄的街道几乎走到尽头,他才看到了一面又脏又破的酒旗。
但他并没有马上走进去。
因为正当他看到这面酒旗时,他才突然想起身上业已一文不名,他远远站定下来。
他已闻到一阵酒香,他也看到了热气腾腾的白面大馒头。
他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那把刀,自那五分银子用去后,这把刀就是他如今身上唯一值钱的一样东西了。这是一把好刀。
即使一个小酒店的伙计,也应该看得出它是一把好刀。
每当他在一个地方歇下之后,他便会以一块绸布将这把刀一遍又一遍的抹拭,这是他两年来最好的消遣方式。
这把刀已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只要看到了这把刀,他便会产生无比的勇气、信心、希望和安慰。
他能为了一顿酒食卖了它吗?
当然不能。
做一名刀客,最起码的条件,便是得有一把好刀,如果连刀也没有一把,还算什么刀客?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向那座酒肆走去。
在黄花镇上要找双刀丁目奇,自然容易得很。
他马上就找到了双刀丁目奇住的地方,而且马上就见到了双刀丁目奇本人。
但是,张弟非常失望。
因为双刀丁目奇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双刀丁目奇,双刀丁目奇竟是一个老人!
虽然对方并不是那种有着一大把白胡子,佝偻而龙钟的老人,但已是比他想像中的丁目奇要老得多了。
同时,他也没有在这位双刀丁目奇身上见到对方那一对仗以成名的龙虎双刀,丁目奇抱在臂弯中的,是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孙子。
丁目奇看到他,也怔住了。
这位已退隐的龙虎双刀大侠,原以为到访者是他的老朋友,想不到竟是一个衣衫破旧、两眼炯炯发光的年轻人。
而这年轻人居然还带着一把刀。
两人对望着,似乎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隔了很久很久,丁目奇才走出数步含笑道:
“这位老弟……”
张弟恍若没有听见对方在跟他招呼,忽然轻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太阳已快下山,西天一片艳红。
一阵晚风吹过来,张弟忽然感到一丝凉意,在这萧瑟的秋风中,突又送来那个苍老而和悦的声音道:“老弟指名求见,难道一句话也不留下,就这样走了吗?”
张弟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丁目奇又走上数步道:“老弟是不是偶尔路过,凑巧错过了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