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高深莫测 [1]
一区青骠健马缓缓进入七星镇,没有见过马的人可说很。
但见过好马的人却并不多。
一匹好马就像一个英俊的男人一样,块头并不一定要如何的高大,但骨架必须匀称,肌肉必须坚实,神采必须焕发,气质必须豪放而高贵。
如今进入七星镇的这匹青骠马,无疑就具备了这些条件,骨架匀称,肌肉坚实,神采焕发,气质豪放而高贵。
它缓缓行走在金色的朝阳下,步伐稳健而有节奏,紧密如缎的皮毛,润泽柔和,闪闪发光。
他的头抬得高高的,器宇轩昂,旁若无人,就像似一位总检三军的将军,正在通过一片辽阔的校场一般。
别说是识货的行家,就是从没有见过马的人,也不难看出这是一匹可遇而不可求的好马。
马背上坐的是个黄衣青年。
这名黄衣青年大约二十来岁,衣着虽然并不如何华丽,仪表也并不如何出众,但看上去却予人一种异常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是怎么得来的呢?
是那挺得笔直的腰杆?还是那只发亮的眼睛?
不过,最惹人注目的,当然还是这青年腰际的那把刀。
两尺五寸的雁翎刀。
这把雁翎方佩在他的右胁下,可知这青年擅使的是左手刀法。
这是七星镇近数年来,第一个公然佩刀出现的青年人,也是第一个在七星镇出现的刀客。
这青年是十八刀客中的哪一位呢?
七星镇也像所有古老的小镇一样,只有一条像样的街道。
不很宽,但很长。
各式各样的铺头散列在街道的两边,错落参差,大小不一,整条长街看上去就像一条因游动而扭曲的百足长虫。
“快刀马立!”
不知哪家铺子里有谁这样低低喊了一声,整条长街,突然骚动起来。
就像一条僵死的百足虫,突又恢复了蠕动。
原本看不见一个人影的长街,突然间每家屋檐下都站满了人,女人手上抱着孩子,男人手上端着粥碗,人人脸上闪漾着兴奋的光辉。
他们终于等到了一位刀客。
“快刀马立!”
十八刀客,个个都有脍炙人口的事迹。但是,在这以前,一切都只限于传说。刀客究竟生做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想像中的事物,总是美好的。在人们想像之中,十八刀客纵然不是个个都像金甲天神般的威武庄严,也必与凡夫俗子有其迥然不同之处。
就拿眼前这位快刀马立来说,要不是骑在这样一匹骏马上,要不是在腰间佩着一把雁翎刀,试问谁又能想像得到,这个与普通人其实并无多大分别的青年人,就是斗过金陵八贤,刀斩洛阳五虎以及曾把笑面虎勾四赌场砍得落花流水的快刀马立呢?
小镇上的居民一向热情好客,有些人已在向这位年轻的刀客挥手致意,有些人则在啧啧赞叹着他胯下那匹青骠马。
连一些小楼的窗户中,也闪着一双双明亮而发光的眼睛。
少女总是多情的。
天底下到处都有青年人,这个小镇上当然也有青年人,但又有哪一个青年人比得上眼前的这个青年人呢?
那匹青骠马头也仿佛抬得更高了些。
它如今已不是像一位将军,而真的变成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了。
快刀马立面带微笑,不住于马背上颔首或欠身,向两旁的人们表示答谢。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呼的一声,一条长长的白布幡,突自街旁一间小铺子里挑了出来。
小铺子是黑皮牛二的豆腐店。
长长的白布幡,高高挑在一根粗竹杆上。
布是白的。
字是红的。
“刀客进入本镇,迟早必死刀下!”
布幡下面似是坠了铅条,虽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依然垂得很直,由于布是上等白细布,所以无论正面或反面,幡上的红字都可以瞧得清清楚楚。
布白如雪。
字红如血。
所有的声音突然静止。
快刀马上轻轻一收马鞍,仔细打量了那布幡一眼,只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脸上很快又露出了笑容。
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突然从对面跳了出来,戟指高声大吼道:“黑皮,你出来!”
一个粗壮黝黑的汉子,从豆腐店里应声走出。
这汉子当然就是黑皮牛二。
黑皮牛二边往外走,一边还在搓着掌心的绳梢,他刚刚才把竹杆在门框上用绳拴好。他走上街心,向长衫中年人哈腰赔笑道:“蔡大爷早。”
蔡大爷面孔铁青,一手朝那布幡一指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黑皮牛二微微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道:“蔡爷别寻开心好不好,我牛二一个大字不识,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字也不是我写的,我怎晓得是什么意思?”
蔡大爷气呼呼地道:“那么这是谁叫你挂出来的?”
黑皮牛二道:“一个外地客人。”
蔡大爷道:“那人在哪里?”
黑皮牛二道:“走了。”
蔡大爷道:“什么时候走的?”
黑皮牛二道:“昨晚。”
蔡大爷瞪着眼睛道:“是个生做什么样子的家伙?”
黑皮牛二用手比了几下,但没有能比出个所以然来。
他摸摸满是癞疤的头皮,苦笑道:“我……我……不知道。”
蔡大爷有点冒火道:“什么?你不知道?你没有看到那个人?”
黑皮牛二道:“看是看到了。”
蔡大爷怒道:“既然看到了,怎么还说不知道?”
黑皮牛二道:“我……我……没有看。那时天已黑了,我还没有点灯,那位大爷把这个交给我,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匆转身走了。”
蔡大爷眼中一亮,忙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黑皮牛二道:“那位大爷说:明天如果有刀客来本镇,你用竹杆把这个挑出去,我包管那些刀客定会大大赏你一笔!”
蔡大爷哼了他一口道:“赏,赏你个屁!七星镇出了你这种混账东西,真能把人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