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
能够压低多少赎金,这就全看代表苦主出头的角色份量如何了,一般来说,在道上兜得转;摆得开的人物自是叫对方少收钱,反之.只怕不但压不下价,一个弄不好把自己一条者命赔将进去也不是什久稀罕事;所以,这是桩用名气、身份、本事加起来称论的勾当,比价全靠硬碰硬,半点取不得巧,几文银子的报酬,也并不好收受!敖楚戈是在傍黑时分进了“大南府”的城门。那户粮绅姓赵,人人在背后都戏称他为赵钱锁儿、由这个近似戏谑的称呼,便令人连想到他,为什么能积存下这么一份富厚家当。
举凡有钱的人,慷慨大方的固然不少,但多数都是这类“钱锁儿”之属,钱不锁、那能积少成多?赵钱锁儿的宅院很容易找到,他住家的地方和生意门头是连在一起的,相当够气派的一片粮行,粮行后面的一长串屋宇就是住处了。
这片粮行座落于闹市中心的一条街上,敖楚戈没费什么力气就摸上了门;赵钱锁儿的本名不叫赵锁儿,叫赵可诗,听起来挺有书香味道的-个名字。
进了这片有着两扇门面,连着楼房阁楼的“鸿利粮行”,敖楚戈只露了个姓,即被粮行中的掌柜们像捧祖宗牌位一样必恭必敬,诚惶诚恐地迎了进去,后头的花厅里,店东赵可诗,早已愁容满面地等候着了。
敖楚戈被让在首位坐下,在仆潼献过香茗之后,整座花厅里,就只剩下三个人,敖楚戈,赵可诗,以及那位花白头发,清瘤瘦长的掌柜先生。
喝了口茶,敖楚戈舒适地吁了口气,伸长两条腿,悠闲地道:“赵老板,你与‘小无影’孙道朋是怎么认识的?”胖敦敦、圆滚滚,满面油光的赵可诗苦着一张脸道:“回教英雄的话。我只是个将本求利的生意人,又怎会认识孙道朋孙爷那样的江湖好汉?缘是出厂这桩不幸,街坊一位位骡马行的东主魏黑子同我是老交往,魏黑子常在外面跑,晓得英雄你的大名。由他献议去请你出来帮场轧平这档子事,我自然求之不得,难的是不知道往哪里去请英雄你的大驾?魏黑子又帮我去找他素识的-位江湖朋友-一就是孙爷,他晓得孙爷跟英雄你有来往,好不容易寻着孙爷,天幸孙爷-口答允赐助,这才几经周折,请到了英雄来此……”敖楚戈笑了笑,道:“绕的弯不少,也真难为你了!”
找拭大脑门上的汗水,赵可诗道:“只要能请到英雄你的大驾,就算再麻烦些,我也心甘情愿,英雄一来,事情就大有指望了,我这颗心也就定啦……”敖楚戈道:“我既然来了,当然就会尽力而为,但你也别期望太高,能成不能成,还真没个谁呢……”那位掌柜先生干咳一声,满面堆笑道:“英雄也太谦了,呵呵,真正太真谦了,我们都知道英雄是武林中的拔尖人物,江湖道上的一只鼎,举凡在外头混过几天世面,谁个不知‘毒尊’的声名?哪个不晓‘一笑见煞’的威望?就怕英雄你不肯出头,只要一旦允于赐助,则所向披靡,水到渠成乃是毫无疑问之事,唯-令我们东主汗颜的,就是孝敬太过菲薄了,近些年来生意不甚景所气,同行竞争又烈,舍东主一向乐善好施,慷慨输财,便越发不够张罗,今天这个小小局面能维持,也是在苦苦支撑之中……”连连点头,赵可诗可怜兮兮地道:“我们掌柜的贾先生说得一点不错,敖英雄,如今日子难过,表面上看我这片粮行似是气派不恶,其实全是付空架子,我们的苦处又有谁知道啊!
可恨那干杀千刀没良心的匪人,居然掳劫了我的独生儿子不算,-开口就要勒索我纹银三万两,这可是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敖英雄,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就把生意房地祖产-股脑变卖了吧,怕也没得这个数目……天……”贾掌柜赶紧帮腔道:“舍东主的苦况我很清楚,可是-点不假……”摇摇手,敖楚戈笑眯眯地道:“二位找错对象了,我又不是绑劫令少君的匪人,对我述说这些困难,实际上没啥个用处。”
赵可诗道:“是,是,我们并非在英雄你面前哭穷,只是把我们现在的难处向英雄作一番解释;所以……所以我们奉上的用度太少,尚盼英雄包涵则个……”“弱水三干;我也是取一瓢饮,二位放心,就是我们说定的那个数目,多了,我一文不要,少了一文也不行。”
赵可诗惶恐地道:“英雄放心,英雄宽怀,二千五百两银于,包管一文也不会短缺,眼前我们就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一半……”敖楚戈道:“不必。我的习惯,事成之后一次领取,事若不成分文不收。该我拿的不能少,我不该拿的也不会向二位伸手!”
大拇指一比,贾掌柜奉承着道:“真是英雄风范,豪士胸襟,令人敬佩由心-一”赵可诗也正中下怀地巴结道:“效英雄这样体谅我们,信任我们,真是叫我们感激——”又浅吸了一口茶,敖楚戈笑道:“二位不必客气,二位当然会有着些顾虑,譬喻我拿了银子一走了之等类,但我对二位却无此顾虑,该我拿钱的时候,我不怕你们不给,所以,干脆我大方点,二位也落个心里塌实,对不对?”赵可诗胖脸一热,尴尬地道:“这……这个……英雄言重了,言重了……”贾掌柜也怪窘迫地道:“英雄明鉴,我们对英雄是绝对信服,全心依赖,怎会有这种大不敬念头?”敖楚戈道:“罢了,这些话不用再提;你们可知道是何方神圣,掳劫了赵老板的少爷?孙道朋找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也未指明……”赵可诗全身肥肉哆嗦着站了起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封信,凑前几步,恭恭敬敬,奉在敖楚戈面前。
信封是那种粗糙的灰麻纸裁就,土红的框框里写着几个东倒西歪的字体:“赵钱锁儿启”;信封左下角未落款,看这信封与上面的几个字,便可以想像到那写信的人是个什等样的粗胚子!
“呼”,吹开了信封封口,敖楚戈以两指拈出信笺来,这张信笺也是时下最便宜的一种,大多是下九流阶层者用的;敖楚戈飞快一‘扫,即已看完信笺上的留字,那是和信封上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墨宝”:“字渝赵钱锁儿可诗:汝子赵根泉已于日前经吾等请至敝处,现一日三餐,鱼肉俱全,身着续罗,夜卧高铺,一切皆无须为虑;唯见字后即备现银三万两‘庄票不收’,于函到第十五日酉时来‘瓦窑山’下之土地庙点交领人,不准逾期,不准报官,否则撕票毁尸,勿谓吾等言之不预也!”
信末也没有落款,只粗粗画着一朵似云似雾的玩意,叫人真个莫明其土地堂!
这时,赵可诗又双手捧起一条下坠“福”字浮雕白玉牌的金项链,声音沙哑地道:“敖英雄,信里还附来了这条系着白玉牌的链,这条链子,是我儿根泉在三岁的时候,他娘特地定制来挂在他脖子上作为镇邪避祟用的,链子在信里。证实根泉被掳之事是不假的了……”贾掌柜跟着又补充道:“这条吊着玉牌的金链子,我们少东从小到大,挂在脖子上,从来也未曾取下过,可说是贴肉的东西,现在……”点点头,敖楚戈打断了对方的话:“距信到之日,今天是第几天了?”赵可诗像是天天都在算着日子,毫不犹豫地说道:“第十二天了,敖英雄,业已是第十二天了……”敖楚戈平静地道:“那‘瓦窑山’在哪里?从这儿去要多久的功夫才能到达?”贾掌柜接口道:“很近,敖英雄,‘瓦窑山’距此地只有五十里不到的路程,从本城北门出去,有条官道经过那座山下,那山下也只有一座残破了的小土地庙,十分易找……”沉吟着,敖楚戈皱眉道:“这类的事,最伤脑筋的就是不知道下手的主儿属于什么码头堂口的,总殷的组合最好办,伯就怕打流驻军的一类;因为无论何帮何派,哪山哪寨,总有个可寻的地方,若是走马式临时聚伙的黑道人干的,根本就没个处所,又到哪里去找他们谈斤两?”一扬手上的信,他又摇头道:“何况这些人连个名姓也没有留下,连他们是些什么字号的人物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找上门去‘攀道”究底’?”贾掌柜急忙道:“敖英雄,那信尾不是画着一样事物么?”目光瞄了瞄。敖楚戈道:“不知道画的啥玩意,在我的记忆里,并不记得这样的标志,代表什么组合或个人,我甚至不知画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