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潭水碧如油 玉钥金环呈宝相 桃花红似焰 兰珠芝果发奇香 [2]
岳雯忙答:“我初见时,疑是害人毒蟒,后见许多奇处,想起如是恶物,真人怎会容它在一起?已早改去前念。况又助我得此奇珍,感谢不逞,焉有恨它之理?”随听上面水响,跟着,便见那龙由水墙中穿入,身已缩小许多,盘在地上,将头连点。岳雯童心未退,见它好玩,又知不会伤人,伸手想摸。少女连忙拦阻,笑说:“小师兄你真胆大,此龙周身均具奇毒,如何摸得?”那龙也早蹿向一旁,不住点头。
长女随取出一柄长约两寸,形似戈矛的金钥匙,以及两枚直径不满二寸的五角玉环,递与岳雯。笑说:“归告白师叔和凌师叔,说昔年隐居太华的老友罗紫烟,现居本山白雀洞。离此不远尚有一处崖洞,终年云雾在下,半山以上天气十分爽朗,左近风景甚好,颇多灵药。如愿来此结邻,水帘洞事完之后,不妨移玉一谈。愚姊妹尚还有事,相见不远,不在此片时之聚,请自上去,穿衣上路吧。”
岳雯方想询问二女姓名,一片金霞闪处,人先无踪,洞门立闭。自己还是一个赤身,只得穿过水墙,升出潭上。马正饮水,朝下注视,欢啸不已。岳雯笑问:“方才真人似在和你说话,你到此又不肯走,是知道这件事么?”马连点头。岳雯料知关系重大,好生欢喜。穿上衣服,纵辔急驰,不消多时,便越过人行山路,绕向偏僻小径,一路翻山越涧,往前飞驰。眼看前面高峰刺空,正当云起之时,峰腰以上布满云雾,上半山形已经不见。见那形势和沿途山形,与师父所说祝融峰一般无二,知将到达。又得了这好彩头,心中欢喜非常,已不得当时寻见师父,述说经过,一见这大云雾,疑要变天,回头一看,四外大小峰峦,已全沉浸于云烟苍莽之中,只露出一些角尖,仿佛无边云海中现出好些岛屿,景甚雄奇。人马穿云而行,有时埋入云堆里面,伸手不能辨指。心想:
“来时曾见山径崎岖,两旁还有沟壑,一个失足,人马立成齑粉。”方喊那马留意,忽见一道青光迎面飞来,正是朱梅。见面埋怨道:“你这猴儿,怎此时才到?我和你师父以为你的马快,途中又不会有什么耽搁,至多中午必到祝融峰,谁知久候不至,转是你师母先来。因你年幼灵慧,易被妖邪看中,我和你师父还好一些,你师母想起昔年树敌甚多,江湖上人多认得这匹白马,惟恐因马惹事,更加愁虑。于是我们三人分头寻找。
此峰我已往来数次,现在约定岳庙前面相见。你这半天往哪里去了?”
岳雯早把马头折转,二人同骑而谈,闻言慌道:“弟子并未贪玩,还有奇遇,说出来,师叔定必喜欢。”朱梅问故,岳雯遂说经过。朱梅大喜道:“想不到昨夜所遇果是长眉真人,真乃大喜之事。此马颇能透视云雾,各自前行,我去寻找他们。”
正说之间,谷逸、雪鸿双双穿云飞来,见面拦住朱、岳二人,急道:“方才遇见几个怪人,都是美少年,乍看决想不到那是妖邪一流,后在无意之中发现邪法甚高。内有一人,并还说出郑隐是他师父,多日未见,来此寻找。想起长眉真人警告,不敢多事。
就这样,还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先假说要往西昆仑访友寻师,跟着冷不防隐形遁走。否则,行藏已被对方看破,差一点就许动手,不问能否抵敌,均是麻烦。岳庙已不能留,恐二人寻去,故此迎来。乘着满山云雾,莫如照真人所说,提前赶往紫盖峰去,以免意外。”
朱梅先还不眼,欲往窥探。雪鸿力言:“对方兼有正邪两家之长,我在暗中留意,人数既多,隐现无常。朝山幼童、少女只被看中,走往身前把手一扬,人便失踪。一会工夫,便听呼儿唤女,急喊寻人之声,闹成一片。白兄激于义愤,两次想要动手,均被我拦住,本意看准虚实,一同下手。后来听出是郑隐门下,虽知不敌,仍想一试,一会便见内有两个少年朝我冷笑,知被看破。正在暗中戒备,忽听耳旁有人低语说:‘妖徒邪法厉害,人多势众,你们无须出手。好在暗中有人守伺监防,那些童男女均已遇救,一个也丢不了。’随见先前哭喊的人忽然住口,急慌慌分朝回路跑去。有人询问儿女寻到也未?有的答说神仙度去;有的答说儿女顽皮,也许偷偷回到原处,现往寻找;有的直未答理,一味急奔,面上悲容已敛。情知所说不假,因那语声虽在耳边,细如蚊蝇,听不出是否昨夜救星和移船留柬之人。”
朱梅随把岳雯所遇之事一说。众人知道长眉真人为近三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前辈仙人,不特法力高强,飞剑神奇,并还得有三部道书和许多法宝飞剑。只等所许三十万善功宏愿完成,便成天仙。只管隐迹风尘,救人济世,常在人间往来游行,但是常人决看不出丝毫行迹。寻常修道人想要拜他为师的不知多少,休说不能如愿,想见一面都是万难。
想不到竟会如此垂青,昨夜暗助脱难。还说真人素来好善,事出偶然,后来移船留柬,心疑是这位老前辈还不敢定,不料果是。连岳雯也被看中,并还得到两件奇珍和雪鸿前生至交姊妹多紫烟的下落。不由喜出望外,称幸不已。
师徒四人到了紫盖峰前,岳雯将所得宝钥、玉环献上,当时也未看出有何妙用。料知真人不久必来,暂时藏起。寻到水帘洞外,先觅了一片平崖,对瀑而坐。先候岳雯不来,曾在岳庙前买了些吃的,已然吃过。因岳雯从早起身未进饮食,便将马背食物取下,师徒四人饮食说笑,并谈起长眉真人出家经过。
原来湖北孝感县,离城十六里,有一善人材。村人十九姓任,聚族而居。中有一家,乃任氏幺房,主人任乾,是个博学之士。时当东晋季年,任乾做了两任县令,五十岁上便即归隐。因其平日居官清廉,好客喜施,不特没找一个造孽钱,反把祖遗田产耗去大半。生有四子。长子任孝,宦游已死。次子生时,因值祖母生日,取名任寿,聪明异常,读书十行俱下,过目不忘,但是顽皮也到了极点,生得又瘦又干。任妻周氏,也是世家望族,因嫌任寿顽皮,钟爱幼子。自来知子莫若父,早看出次子刚毅忠勇,天性最厚。
虽然不得乃母欢心,从无丝毫怨言忤色。只因天性好动,爱管闲事,以致时受责打。其实所行的事,合理的多,并非寻常顽童可比。为此对他格外钟爱。任妻以为丈夫偏爱,对次子越发厌恶。人情无真是非,家人亲族见任妻不喜次子,再一附和,越发成了众矢之的,交相责难,内有好些均是长辈。任氏诗礼之家,尊卑长幼之分甚严,那冤枉气也不知受了多少。任寿恐父亲知道了同母亲生气,受了委屈,从不吐露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