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真人传 - [还珠楼主]

第四回 潭水碧如油 玉钥金环呈宝相 桃花红似焰 兰珠芝果发奇香 [4]

  小贼正在得意洋洋,不料任寿人小胆大,天生神力,自幼好武,身又极轻,虽是无师之学,竟比寻常武师高明得多,小贼又大自恃,手下人均想掳掠金银妇女,全都跑开,只老贼在坡下稻场上率两徒党拷打敌人。坡上只小贼一人,一见老族长已快打死,乱离之际,原无王法,心想:“事已闹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进村去。”手举令旗未及招展,猛觉眼前一花,一个绳圈忽自身后飞来,套向头上,往后一拉,人便坠落马下。

  原来任寿平日因当地多狼,练就绳圈,百发百中。事有凑巧,来时恰在路上捡到一根长绳和村人败退时遗留的一把刀,匆匆打成活套,由坡后掩将上去,一下将小贼套紧,拉下马来。

  小贼原会武功,见擒他的是个幼童,又惊又怒,便要挣起。任寿孤身一人,未免发慌,上去一刀背,本意威吓,不料用力太猛,将臂打断。因听小贼狂吼,匆忙中不知人已疼晕过去,惟恐敌党惊觉,众寡不敌。情急之下,一见那马随同小贼回身走来,又听村中哭喊之声,已有两处火起,痛恨小贼大甚,想给他吃点苦头。也没细看,纵身一跃,便上马背,拖着小贼入林,顺坡而下。本意到了无人之处,绑将起来,藏向隐僻之处,再和老贼理论。谁知那马性烈,小贼右手令旗不曾丢下,负伤又重,刚疼醒过来,吃人拉住就地一拖,怎能禁受,妄想纵起,无意中把手中令旗刺向马腹,那马受惊,亡命一般朝前急窜。小贼头颈被绳勒紧,加上伤痛,当时闭气死去。任寿先还不知,见马惊窜,还想多给小贼吃点苦,为族长报仇。及至出林,在旷野中跑了一段,想起自己家中不知是何光景,心中一急。忽又想到小贼娇生惯养,被自己拉着,随在马后乱滚,怎能禁受?

  如若死去,老贼财势甚大,岂不惹下灭村之祸?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原来小贼遍体鳞伤,四肢已断,头颈扯出老长,死状甚惨。知道此祸闯得不小,忙中无计,只得把小贼残尸绑在马上,朝马屁股打了一刀背,任其落荒窜去。

  任寿想起家中母亲,忧心如割。正待绕路回探,忽听前面林中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夕阳已隐,满空阴云布满,天黑得似要压到头上。登高一望,村中火光通红,近河人家多半火起,隐闻喊杀悲号之声远远传来。自家偏在村南一角,看神气还未波及。老母在家,终是放心不下。偏又杀了贼子,如被仇敌看破,会家性命不保。想了想,恐贼党疑心,不敢回去。

  正急得跳脚捶胸,猛瞥见前面天空中金蛇一闪,紧跟着一个震天价的霹雳,一大团烈火自空直下,打向树林前面,风也更大,几乎不能立足。心想:“此是东南风,正朝贼党这面吹来,火势也许不会蔓延全村。”心念才动,遥望村中,已有好些贼党飞跑退出。因值天干地旱,村外遍地苎麻,好些草堆,全都被火引燃。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只听一片轰轰发发之声,浓烟滚滚,弥漫天空,火如狂涛一般涌到。林木又多,大半具有油质,火浪所过之处,全数蔓延。晃眼之间,临河一带成了一片火海。贼党反被困入火中,有几个掳有包裹的不舍丢弃,逃得稍慢,吃身后火浪烟潮往上一涌,当时被火吞去,倒地便成了焦炭。下余的逃到河边小桥,未及抢过,忽然一株带有火烟的断树凭空下坠,落向桥上,将桥点燃。贼党已被烧得焦头烂额,狼狈异常,有几个略知水性,首先跳入河内,勉强渡过。下余被火包围,进退两难,那震天价的霹雳更打个不住。有的因被浓烟迷目,投入火内烧死;有的勉强逃到河边,纵入水内,因水流太急,多半不识水性,正在水中挣命,吃那狂风吹来的断树残枝,夹着大量热沙火星当头下压,因怕火烧,把头一低,略一挣扎,便随流淌去。看神情好似贼党全胜之际,出了什么变故,跟着反风回火,烧了个片甲无存。暂时虽可无事,小贼还有一子,颇有权势,岂肯甘休,料定鲁难未已。

  心正忧疑,浓烟夹着好些火星随风而至,焦臭奇热之气呛鼻难闻,人在河这边已无法回去。更恐左近草树被火引燃,忙往前逃。忽见道旁贼马尚在,贼尸不知遗失何处,马缰被树挂住,马正悲嘶强挣。忽想起此时火大,再不乘机逃走,断无幸理。重又将马骑上,落荒而逃。逃到中途,忽降大雨。时已入夜,向民家借住了一夜。

  次早绕路驰回,见遍地劫灰,焦痕狼藉,火势早灭,共只烧了五家。快要到家,忽遇村中少年。拉往一旁,说起昨日贼党正待杀人放火,洗屠全村,刚点燃了四五家,老贼便发现小贼人马失踪。同时余道人突然出现,一言未发,强把族长放下,一任贼党刀棍砍打,既不还手,也未受伤,从容把人救走。贼党凡是动手的无故自倒,全部吃了大亏;老贼看出不妙,刚发号令,令众速回,道人已不见。跟着便起了狂风,贼党闹了个水火夹攻,十九伤亡。老贼虽得逃回,身受重伤,命必难保。跟着,又闻贼子被杀惨死,悲痛万分,恨之入骨。偏巧昨夜有一受伤贼党发现任寿骑着贼马走过,告知老贼。两村虽相隔数里,边界只隔一条河,全都认识,知道任寿神力武勇,断定贼子受了暗算。大败之后虽然不敢当时来犯,已命快腿去唤长子回家,为他报仇泄恨。任寿母亲万分忧急。

  任寿闻言,得知家中平安,宽心大放。将马藏起,别了那人,悄悄由后门掩回家去。刚一进门,任母哭骂了几句,包了一些衣银,令其夜来速逃。任寿闻知道人奇迹,暗命兄弟去往小庙一看,人已不在。带回一封书信,上写:“贼兄气数当尽。村人善良,以后无事。你却在家不得,此时任你所之。三年后武当之约,不可遗忘。”

  任寿无奈,捱到夜静,哭别母亲家人,孤身上路,本意往洞庭君山一带寻找父亲。

  走没两天,便闻人言,风声越紧。说贼兄已然赶回,先说屠杀全村报仇,当夜老贼号叫而死。次早,贼兄不知何故,改了主意,说贼父之死由于天灾。兄弟乃任寿所杀,非报仇不可,别人无干。先往村中搜索,不见人影,虽未骚扰,对于村人所说被火烧死之言却是不信。如今正往各处追寻下落。任寿恐被仇人发现,抄着山僻小径,夜间行走。快到洞庭,又害了一场大病,仍用坐功将病治愈。加上沿途耽搁,赶到君山,去寻父亲方外之交水神祠老道士一问,才知乃父前日接到家中急报,已先赶回,才走两天。行时留话,说月前有一异人再三告诫,不令任寿回去。并说在外流荡不过三年,必有遇合。又留了好些银子,一封书信,托道人转交。书信所写,与老道士所说大致相同,也是再三叮咛,十五年内不许回家。任寿孝亲,素不违命。想起慈父钟爱,不舍离开。信上并未怪罪,反说自己智勇可嘉,为何不令回家?年月又是这么久?心中奇怪。因书上有违命即不孝之言,贼兄好似专寻自己为仇,风声越来越紧,只得中止回家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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