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痴恋赉恨 虽死何痛 舟中怪客 刃掌切木 [2]
心中愈想愈疑?心气难平,怒“哼”了一声,道:“我这“飞鹰攫兔”滋味并不好-,你自问能逃出我这“飞鹰七式”之下么?”语音中搀有一种急躁倨傲之声。
其实长孙骥自幼在雁塔之上嬉游,夕阳-山之际,常有十数巨鹰绕塔盘旋互击,他便留意这种鹰搏姿式变化,暗自揣摩记下,是以他忖知雷浩出式。
在雷浩发话时,长孙骥忙中偷眼,见另一丛篁竹内隐隐看出燕玲一双明澈寒星的眸子,闪闪发光,心中一动,等到雷浩“么”字还未落音,突然穿空而上,快逾电闪,腾起七、八尺时,凌空一折腰,右手一招“天竺旃檀十八掌”中“莲云西来”当头压下,左掌两招骈戟,迅如陨星般迳点雷浩胸后“三阳”穴。
雷浩万万料想不到长孙骥猝然出手,只觉一片重逾山-的劲风凌头压来,自己鹰式势必不能收撤,否则,便会伤在长孙骥的掌下,心内不禁有点发怵。
他乃久历江湖之人,慌而不乱,就着鹰式原样不动,疾射出去五步,反手一甩,劈出一掌。
陡感自己发出掌力有如石投大海,而对方重逾山岳的劲力,竟似附骨之蛆跟到,尚挟着一缕阴寒的指风袭来,不由大为凛骇,他知此刻丝毫慌乱不得,急贴地一扑,往外一翻,趁势向左闪出去一丈左右。
雷浩这一式用得巧快绝伦,竟然脱出掌下之危。
只听得“嘭——”地一声大震,长孙骥掌力接实地面,登时土飞石走,满空尘漫。
长孙骥右掌打空,左手“震脉十三指”疾望外一旋,身影还未落地,又起一招“五丁开山”把真力凝聚成一根石柱,呼荡锐啸,猛向雷浩胸前撞去。
“飞鹰手”雷浩一着失去机先,处处被动,被长孙骥两招雷厉电闪的急攻,迫得无还手之力,连连闪后,不自觉地退近燕玲隐身那丛篁竹前,雷浩只道方才真是一只夜鸟,是以对胸后毫无防虑之心,一面惊忖道:“此人年岁甚轻,哪来这等绝世武功?”蓦觉长孙骥那股掌力渐趋衰竭,已呈强弩之末,心中大喜,全身暴伸,双手拾指倏忽如风,上下左右向长孙骥周身重穴拂去,略不带半点风声,却又潜劲甚大,这正是巢湖蓼心洲奇绝武林之“拂花鬼指”。
要知长孙骥这“天竺旃檀十八掌”是西天降魔奇学,自唐代中叶以来,已成绝响,从此湮没千载,武林中罕有知有此套术者,不意天悟上人在慈恩寺藏经中发现这册秘笈,因文学诡奥,而又繁若恒河沙数,历垂几五十载,才将此套奇学悟澈“天竺旃檀十八掌”尽凝阳罡至刚之气,力能开山裂碑,锐能贯穿金石。
长孙骥不过费了三月时光,仗着天悟上人讲解窍门,以自身天赋之助,才能速成,但一切玄奥变幻,非短时之内所能参透,不能灵活施展。
“天竺旃檀十八掌”每一招发出,最耗本身真元,长孙骥又是全力以赴,二招连珠推出,不禁心跳耳鸣,步履虚浮,两臂乏力,只感觉一阵晕眩,此是脱力之现象。
是以被“飞鹰手”雷浩,十指如同鬼魅飘风般的戳攻,迫得手忙脚乱,力不从心,眼见就要伤在他那“拂花鬼指”之下。蓦然——
篁竹后发出一声银铃似地娇叱,雷浩只觉胸后一麻,宛如万蜂螫体,奇痛难忍,不禁哼了一声,两手急撤,口中叫了声:“玲师妹,你好狠……”
身躯一阵摇晃不定,目射惊悸光芒,淡月映在他的脸上,直似一层金纸,神色极其惨厉。
长孙骥趁机引气归元,两眼凝视雷浩的脸上。暗暗心骇。
燕玲由篁竹后跃出,落在雷浩面前,抬眼瞧见雷浩一脸痛苦之色,心中陡生不忍,忖道:“我这二师兄心地比较好,对我私相爱慕,从未涉一句游辞,又关护备至,现在竟伤在我的手下……”
想至此,不禁幽幽地唤道:“二师哥……”
“飞鹰手”雷浩一见燕玲,双目迸出愤怒神光,继而全身颤抖几下,目光登时一-,只见燕玲立在晚风中,云鬓飘忽,风华绝代,两道秋水似是情深一往地注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酸楚,长叹了一声,道:“死在师妹的手上,总比死在别人手上好些,这也是愚兄做恶多端之报……”
继又惨然一笑,目光投了正在调匀真气的长孙骥一瞥,又道:“玲师妹,你知道愚兄虽涉於邪淫,但终身不娶,是为了何故么?”
燕玲闻言心知是为了自己,一阵难受涌上心头,只唤了声:“二师哥……”
底下却碍於出口,只见雷浩摇手制止她说语,喉间起了“呼噜噜”痰喘之声,雷浩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将积聚於气管的浓痰强行压下,又道:“玲师妹从师父抱上山时,虽在稚龄,但愚兄即生爱慕之心,情之一字,最难解释,耳闻师父救师妹经过,愚兄即私至仙霞山掘取令尊令堂灵体,看看有无物证,为此还挨了恩师一场痛骂……”声音愈来愈弱,渐不可闻。
燕玲有心问他去仙霞山究竟觅出了物证没有?但碍於长孙骥在旁,不便启齿,但见雷浩强挣出声音,说道:“后来,师妹逐年成长,越发出落得艳绝人寰,因为年岁相差悬殊,无法相求师妹下嫁,只有心坎里温存,梦中相思,这些话,本都是……痴人……说……梦……为时……已晚。”说至力竭声衰,两腿一软,坐在地下。
右手颤巍巍从怀中一阵摸索,终於掏了一只旧信封,强提着最后一口真气,又道:“这封信,是愚兄在令尊遗体中发现,愚兄多年来根据这线索,为师妹查访仇迹,奈何信中这人始终未……能……觅到……还有……侯广……那箱……暗镖……你……一定要……瞧瞧……内……中……是甚物体……”说着,头一歪,仆地气绝身死。
燕玲哽咽不能出声,趋前在雷浩-体手中取过信封,口中喃喃说道:“二师哥,祝你英灵不昧,指引小妹寻获仇人。”
长孙骥早是真力恢复,只在一旁发怔。
月色-迷,风啸漫天,拂衣生出丝丝寒意,两人只是无言垂首良久,长孙骥一手搭在燕玲香肩,轻应道:“玲姊,人死已不能回生,难受有何用?”
燕玲珠泪断线般落下,幽幽说道:“我错看了他,我不该用喂毒乌-芒,连解药都没有,你不知道他强提着气说话时,身受的痛苦,是无法想像的……在蓼心洲时,他对我关怀是无微不至,但他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欲言又止的神情,令我对他避若蛇-,其实,他早说出详情,今晚的事就不致发生了。”说罢,一头伏在长孙骥胸前哀哀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