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6]
马曼玲瞪了李烈一眼,鼓着腮帮子道:“爹爹,他不是用你教的拳法,他用的是蒙古的摔角法。不然,女儿怎么会那么不济事?”
马大龙捋捋胡子,眼放异采,失声道:“烈儿,你不用天方派的那几下毒门招式,却以蒙古摔角法化解——咦?你是什么时候学得这一手的?”
李烈道:“以前,我常到内蒙古走动,看人摔角时,自己揣摩了几手,也没有请教过别人。只是随机应变,拿来活用。”
李烈并没有说出点喉夺针的那段经过。
马天龙坐下来,击案竖指道:“曼玲,听见了没有?这才是练功夫的要诀。我要你拜札达多为师,学鹰爪手,道理也在此。
如果专学天方派的武学,有时会不敷用。你们都知道,天方派有几手毒门,破得了鹰爪手。不过鹰爪手也有独到之处。
一个习武者,要能将多种武学融会贯通,才有可能自成一家。我当年闯遍西南、西北,如只靠老师父的几套拳棒功夫,怎么能立下今天天方派的字号呢?”
马天龙说得起劲,眉飞色舞的,大家只顾站着,直到马天龙吩咐大家坐下,这才坐了。
马曼玲不再说什么,一扭身,到幅壁的窖洞里去了。
在窖洞外面分为三个门,里头却是相通的。
马天龙终于问起李烈来此的原因。
李烈道:“今年陕西大旱,灾情惨重,我要回家乡甘泉县看看,说不定甘泉县民在逃荒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他们安抵目的地。”
马天龙听到这儿,脸色晦黯,叹息道:“我到这儿,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想不到今年的灾荒会这么严重。
其实,只要各县大户人家,能够开仓济贫,情形就不会这么惨。他们不但不肯赈济灾民,反而投机倒耙,囤积居奇,将小米卖到一吊钱一斤。”
李烈也不由叹了口气。
马天龙指指地上,又道:“这个地方,你猜是谁的?”
李烈正巴不得想弄清楚,急忙问道:“这个地方,看来是当户庄园,师父是怎么到这里的?”
马天龙咳了几声,好像积怨难消,银髯无风自动,缓缓道:“左宗棠打新,杀了不知多少兰州、西安的回族人。
我那时身在平凉,重病在身。等地方平静後,又回到兰州,隐姓埋名,收几个徒弟,以为就此平安无事,谁知道……”
李烈追问道:“师父,以後怎么了?”
马天龙在兰州授徒隐居,却被人当成眼中钉。清廷乱杀回人,知道马天龙是回人,怕马天龙起异心,便将他赶走。
马天龙到了太白山,听说女儿马曼玲收服了一帮刀客,便去找女儿马曼玲。
谁知马曼玲已到了陕北,被覃家枣园的老板覃青璧掳走。马天龙便找到那个刀客出身的覃青璧,不料覃青璧要收马曼玲为妾。
覃青璧表示:如果马天龙能打嬴他,无条件将枣园让出,否则,马曼玲便是他的。
一场比斗,覃青璧败北,跌入断崖而亡。
他的兄弟覃青玉、妹妹覃青佩知道此一变故之後,时时向马天龙挑。
马天龙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我搬来时,发现覃青璧存了很多小米在窖洞里,就拿出来账灾。
这一带的刀客也有好几百来过来投效。最近狼群出没,曼玲天天出去寻狼踪,想不到我们师徒会在此会合。”
李烈本来已无意再当刀客,这时发觉师父是刀客的首领,一时觉得好为难。
马天龙道:“乾脆你也加入我们吧!”
李烈将心一横,毅然决然道:“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三年多以前,我包修泾阳县的一项工程。
工程款项被县丞吞没,反而诬赖我不能如期完工,将我押到大牢……唉!我怕自己成了刀客以後,不能见容于师父,所以一直不敢来见您老人家。”
马天龙大笑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都是走到一条路上了!”
马曼玲换穿了一套回族少女的服装,手中托着一个彩漆食盆,盆中装着热腾腾的羊肉饼,盈盈地走了出来。
马天龙笑道:“烈儿,你瞧,我在兰州的时候,为了避过清廷的耳目,连传统的服装也不敢穿,如今,却是自由自在,爱穿什么就穿什么了。”
马曼玲道:“李大哥,你先吃这些羊肉饼,待会儿再吃饭吧!”
吴春牛正想着刚才马天龙教他的那记“丢刀拨腿”,闻到羊肉饼香,也不知客气,便抢上去抓。
霎时间,一盆饼子,被大伙吃了个一乾二净。
接着,两个侍婢,抬出一大锅抓饭来。
抓饭,是以羊肉、牛肉、小米和枣子煮成。吃起来滋味极美。
李烈和吴春牛都曾吃过。
吃到一半时,突然间一阵兽角鸣声传来。
马天龙和马曼玲闻声勃然变色,霍地站起,提了刀,直奔窖洞口。
李烈师徒也跟出来。
到了门口,李烈发现枣园外有一阵马蹄声。
枣林中晃摇着一片火光。
一名汉子神色张惶,匆促跑来,结结巴巴的道:“糟了,糟了,师父,覃青玉又来了。”
马天宠镇定地挥手道:“带马!”
马天龙父女飞身上马,于黑暗中,疾驰出枣园。
临行,马天龙曾嘱咐李烈勿离开,在窖洞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