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送药遗恨 [3]
玉仪和云姬,睡在一床。榻前油灯一盏,光线暗淡,照在两人脸上,使麟儿乍看之下,当时吓了一大跳。
原来,就著隐隐灯光,凝睁望去,玉仪的脸上,现出一种特殊怪影,好像有许多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她脸上蠕蠕而动,灯光远移,现得清楚,近视则又消失,口鼻之间,有三丝轻微黑气,随著呼吸,若隐若现,飘向灯光,还发出一丝轻微吱吱之声,随即飘失。
云姬睑上,却又不同。灯光远照时,似有三寸多长,形似蚯蚓之物,婉蜒蠕动不已。
“这是蛊毒?”麟儿把灯光朝桌上一放,发出一种惊愕无比的叹息。
“蛊?是那一种?”郭祥武几乎哭出声来。
“玉仪妹妹所中,是毒蛛,云姊姊所中,是青蛇。两种蛊毒,截然不同,治疗方法亦各有其道,尤以毒蛛医治困难,不易断根。百蛇胆液,虽然获得,是否为对症之物,小弟只是冒险一试了?”
龙女见郭祥武一脸惨白,好似罪犯宣布死刑,一种恐惧绝望的情形,掠过他的脸上,知道这种刚烈成性,情有独锺的男人,爱侣无殊自己的生命,熊玉仪果如不治,十有八九他会以身殉情,芳心也不免代他难受,忙目视麟儿,低声问道:
“元妙恩师,曾传你医道,难道就毫无办法,可以解救么?”
麟儿苦笑道:
“谈医,事何容易,穷毕生精力,也不过能略通数种。人体百病滋生,蛊道更是另成绝学,恩师所传,从未提及此道?”
他从囊里将百蛇胆液取出,拿玉匙分别调服后,静坐榻前,默察病者变化。
百蛇胆液,对青蛇蛊毒,确有神效。云姬一经服食之后,呼吸即和缓得多,两颊黑气,逐渐消除,不到一个对时,人即醒转,但犹疲乏无力,逐著麟儿嘱咐,不许谈话,闭目养神。
玉仪情况,既未好转,也未恶化,这可把郭祥武,急得如热锅上的蚁群,团团疾转。他就榻前,踱来踱去,不时把灯光朝玉仪脸上,照上一照。云姬醒转之后,他似乎更急,泪眼模糊,泪珠就滴在玉仪脸上。
惠元见他情有独锺,也深受感染,他想到:
“玉女云英,生死莫卜,是否能找到对症药物,目前殊难预料,真如不测,这一生他将含恨一辈子了?”
窗户突无风自开,灯光摇曳,吐出很长火花,几至熄灭。
祥武骤吃一惊,还未举手,惠元早抬腕发掌,一股强烈煞风,从窗外扑去。
来人冷笑连连,己逗发元儿火性,掌风劈出后,不禁破口大骂:
“大丈夫,贵光明磊落,缩头不出,无耻之尤?”
话语犹未落音,窗户克嚓连连,两扇窗门,突然脱节。人影如电,竟从窗外一闪而入。
龙女宝琉、琼娘和蘅春,四女同时低喝一声,正待联合围击。陡闻麟儿纵声一笑,道:
“且慢动手,问明来意后,再作决定不迟?”
来者原是一位绿衣紫裙,婀娜有姿的绝色女子,腰上挂著一付黄牙板,那正是十八般兵刃以外之物,与其说是拿作兵刃,倒不如认为它是浪迹江湖,掩饰身份之用。
她!
麟儿等人,听过她的清歌,也就是说上过她的大当,不过后来终于被他发觉;因为生像太美,这位季家公子,对女人最少也有三分优容,猝获释放。玉仪身上所中蛊毒,也是这位少女和她所放。
她是岷山六大弟子的最小一位,能解音律,善作歌词的徐玉佩。
麟儿把她打量了一眼,对方如中蛇蝎,赶紧把头垂下,旋又偷偷把头微抬,望了麟儿一眼,这中间,似乎有若干微妙,隐藏在少女心中,迫使麟儿心中一动。
这种地方,以蘅春的感觉,最为灵敏,她把惠元手臂,重重的捻了一把。
元儿低声笑道: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称心满意的事?”
蘅春咬耳低语道:
“你别装糊涂,她是冲著你麟哥哥而来的?”
惠元故作不解之状,低声答道:
“我不信,世上那有女子找男人?纵然心有此念,也会被世俗儿女矜持之心所冲淡?”
复又想到蘅春对自己又何常不是千里随踪?而今她祖父尸骨未寒,有时她自己想起即泪流满面,难得看她欢喜,想到此处,不由把身旁玉人,多看几眼。灯光下,春儿娇波流转,略带羞容,低低啐了他一口。惠元复又报之一笑。
突地,宝琉轻轻地笑了一声,缓步上前,问道:
“徐姑娘,我们又遇上了,不知寅夜到此,有何贵干?”
徐玉佩把头一抬,微笑道:
“前一次,你偷袭毒龙洞,我本发觉,因见你生相聪明,故轻轻放过。不料你恩将仇报,反用对空点穴,把我打伤,今夜特来找你算帐?”
龙女笑道:
“徐姑娘一貌如花,兰心蕙质,决不会有计怀之心,据我看,可能有重大事故,来此商量,房间窄小,又有病人,不免怠慢之极,来,我们一同坐下谈吧?”
玉佩冷笑道:
“我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彼此既为仇为敌,还是早点动手!如嫌房子太小,我们一同纵出窗外,见过起落?”话语已毕,却不肯移动身子,一付翦水双眸,不断落在病人身上。
云姬虽然醒转,但闭著眼睛,故意装睡,粉脸上,蛊瘴之状已除,玉佩先是一惊,但复见玉仪,病躯全未好转,脸上黑气,隐现频繁,困惑中不免带著凄凉之状,不由自言自语道:
“恶蛊形成,虽有灵丹,恐亦难救?”
郭祥武知道来人是岷山弟子,已经怒不可遏,暗中凝聚功力,打算将人留,挟制岷山教主,让她拿出解药,将人医好,否则,与敌偕亡。主意想定,也冷笑一声道:
“蛊毒既是姑娘师徒所放,相信解药定在身边,峨嵋派与岷山绝无仇恨可言,熊师妹是我青梅竹马之交,请姑娘把解药留下,立可冰释……”
徐玉佩绝非怕事的人,除了麟儿惠元,旁人绝难入目,当下把秀眉一挑,冷声问道:
“足下何人?”
“峨嵋郭祥武?”
徐玉佩把头一偏,满面傲然之色,冷声答道:
“据足下所言,似乎解药非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