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道曾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去,这女孩儿烧得厉害,需要凉水降温。小靳只得到院子里端了盆水进来,又拿布巾沾湿了,搭在那少女的额头上。他凑近了仔细看,皱眉道:和尚不是在骗我吧?待我检查看她身上还有没有伤哎哟!被道曾揪住耳朵扯到院里。
小靳使劲挣脱了,道:这小娘皮什么来头啊,昨晚在水里呆那么久,屁事没有,反倒活过来了?
道曾郑重地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这女孩儿身怀奇技,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昆仑山须鸿老人所创的九转馔魔大法。他说到须鸿时一顿,很勉强地拖出后面老人两字,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接着道:此功至阴至柔,招数以狠辣绵软著称,据说修炼此功须得在水里,而且练到后来,越是在水里呆得久,其功力就越厉害。当年须鸿老人曾凭此功打遍天山南北,无一败绩。后来只身入关,第一场比试,就将那时位列关中首席的薛十三枪薛老爷子毙于掌下,天下武林顿时大哗。其后更连战连捷,从赣南到藏北,从北域到南蛮,一百零三场比试,竟无一人在其掌下走出五十招。嘿,说起来此人真是位不世出的武学天才,那一套穿云腿跟流澜双斩掌法,别开门路,确实已至阴柔一派武学巅峰。只可惜,此人的狠毒亦是前所未有,与之交手的这一百多人,当场毙命的就有七十六人,其余侥幸逃生的,多半也武功尽失,或是肢体不全。
小靳听得怦然心跳,道:这么搞,不是要惹众怒么?道曾叹道:是啊。如此一来,天下武林恨其毒辣,都叫她红发鬼女。小靳啊的一声,道:鬼女?这人是
道曾道:怎么,我没有说她是女子么?她不仅是女子,而且风采卓越,艳若仙人。她乃是西域人,天生碧眼红发,又爱穿红衫,就如一团红云般,不知道的人见了她的相貌,还以为真是仙女下凡呢。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有多大年纪,我师父说说当时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小靳朝屋子里看了几眼,道:碧眼倒是有,可不是红毛啊。
道曾笑道:你当人人都有红发么?就算胡人,也大致与我汉人差不多。听说西方才有红发之人,因地处偏远,极少涉足中原。但那须鸿不仅一口地道的江南软语,武功又如此卓绝,所以武林中许多人都说她是汉人武功高手与西域红毛人的后代。她的武功怪异独特至极,而且变幻无常。本来以指为剑,戳人天灵的,突然化而为掌,切向咽喉;本来跃在空中,连环飞踢的,突然腰身一扭,身形倒立,以双脚袭人胸颈要害,好像这些统统都是她随心所欲现想出来的一般,当真令人防不胜防。小靳道:身形倒立,以双脚袭人胸颈要害那不是前天踢你和尚那一脚么?这人真是须鸿的弟子?等这小娘皮一觉醒来,瞧我们不顺眼,来个什么连环鸳鸯踢的,我小靳岂非身首异处?哎呀惨!
道曾道:这倒不一定,你别把人人都想得如此蛮横凶残。而且我只是从她怪异的武功与内力上作揣测而已,或者我根本猜错了呢。小靳毕竟做贼心虚,拉着道曾又走远一点儿,问道:那须鸿后来怎样,咱中土武林同道们,就任她如此嚣张?他心中隐隐巴望这什么红毛鬼女被人一剑咔嚓,自然也就没后人了。
道曾道:中土武林当然对她恨之入骨,说她嗜血成狂,无恶不作。其实须鸿除了喜欢找人比武,下手狠毒外,也未曾听闻她做过什么坏事,算起来倒还为武林除了几个祸害。那时候赵王石勒还未建国,胡人对汉人来说根本就是奴隶,一向统领武林的汉人自然心怀愤恨,必除之而后快。其实不论胡汉,俱是虚幻,又何苦如此呢?世人太执著表象,又怎能看透这背后的因缘呢说到因缘两个字,道曾眼中有一丝并不分明的哀伤,迟疑了一下,合十念佛。小靳忙扯他衣袖道:喂,和尚,慢念你的佛经,快说说后来怎样了。
道曾仍旧慢条斯理地念完一段《金刚经》,抬起头来时已神色自若,道:后来么,须鸿在行到建康附近时,终于中了埋伏。具体的情形到现在仍无人知晓,只知道伏击的中土武林人士死了三十四人,重伤十六人。恐怕算是江湖一百多年来最惨烈的一战了。小靳抓抓脑门,喃喃地道:挂了三十四个,才重伤十来个这个胡老娘皮下手可真他妈不得了哎哟!脑袋上已重重挨了道曾一下。
道曾沉着脸道:不可胡乱称呼!此人与我师门很有些渊源,是我的长辈!你再胡说,小心罚你面壁一月。小靳捂着头,苦着脸,连声称是,心里将胡老娘皮痛骂自不必说。道曾接着道:据说在那之前,有好几位江湖人士都曾偷偷带信给须鸿,告之有人密谋害她,叫她不要到江南来。但须鸿却全然置于脑后,仍执意前往,性子刚烈可见一斑。在这样天罗地网般的圈套里,仍能突围而遁,武功也可算得惊世骇俗了。不过她似乎也受了极重的伤,从此再未在江湖出现了。
小靳诧异地道:为什么?这世上最他妈憋气的事就是被人阴了,换了是我,不一个个找这些孙子出来黑掉才怪。道曾道:当时那些伏击之人也是这么想的,只道她会大肆报复,是以纷纷出门避祸,远走他乡。我师父说,那段时间里,江湖七大派、十三帮、三十多个门的人统统人去楼空。如此大规模的逃难,也算得百年难遇了。但是过了一年多,仍未听说有一人被杀,或是再听到须鸿老人的消息。人们私下里猜测,是不是那日她受伤过重,已经身死了。
小靳开始还巴不得这女魔头死去,但听了她被人暗算,又是如此神勇,不觉起了仰慕之心,忙道:死了么?她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道曾道:过了五六年,须鸿老人仍未现身。就在人们几乎就快要将她忘记的时候,白马寺里却出了一件大事。那一年的中秋,有人在白马寺正殿内的墙上,写了一个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小靳一拍脑袋道:咦,这四句我好像听和尚你念过的。道曾瞥他一眼,道:这是《金刚经》里最后一个四句偈,我日日诵经,你是段木头也该听熟了。这个偈言本身非常普通,每个和尚都会念,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有人用血写在上面的。
小靳吓一跳,道:血?谁的?道曾望着远方云雾笼罩的山头,慢慢地道:四句偈下有题字:武功佛学,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将逝之须鸿。
将将什么须鸿?
将逝之。须鸿写下这句偈以后,真如鸿飞冥冥,再无人见到了。江湖上所有人都关注此事,纷纷要白马寺给个交代,而白马寺这个时候却遇上了一场天灾,僧众死伤惨重,方丈林晋大师也重病卧床,不得已托一位老友出面说明。原来那场伏击之战后,须鸿果然身受重伤,险些不治。幸好我佛慈悲,让她遇上了林晋大师。林晋大师以无上精纯的内力相助,才从不归路上将其拉了回来。还还让这样一位心高气傲的人在白马后山山洞内面壁五年。五年啊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