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雷动九天 第四章 [2]
夏夜星沉默半晌,淡淡道:“人还是单纯一点的好。像梁小哥、泼李三他们,一辈子就只认定了追求一样东西……”
燕怀仙悚然一惊,不知怎地,沁出一背脊冷汗,脑中更加混乱不已:“她这话不错。
我呢?我在追求什么呢?我活在这世上为着什么来的呢?”只觉一阵茫然无从,好象走入了一片党莽无际的白雾中一般。
却听夏夜星道:“五哥,不说这些了。师父教我的‘寒月神功’,你们当真不曾学过?”
燕怀仙回转神来,笑道:“连听都没听过哩。”
夏夜星眉头微蹙,似有不少困惑。“我从未学过内功,根基太差,师父虽将口诀细细传授,但我还是有许多地方解不通……”眼波一转,一股温柔的情怀轻灵灵流泻而出。
“五哥,请你帮帮忙好不好?帮我趁早练成这门功夫,也好早点杀掉你。”
燕怀仙啼笑皆非,却觉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新奇刺激涌上心头,当即笑道:“好哇!
我一定帮你帮到底!”想了一想,又道:“怎不叫小哥他们帮你?”
夏夜星睨了他一眼,道:“你忘了,那天我说如果我将来炼剑炼不成,你就要给我跳到炉子里去?嗯,燕五?”故意把“燕五”两字说得极重。
燕怀仙想起那些天与她同行的种种,心上不由一阵激荡,更不知这丫头的心意究竟如何,七想八想竟想得怔住了。
夏夜星盘腿坐回炕上,笑道:“这门功夫确实适合女人修练,你小心不要走火入魔了喔?”燕怀仙一耸肩道:“就算走火入魔,也随它去吧。”
夏夜星便将疑难不解之处,一一提出,燕怀仙悟性本高,内功根底又厚,不消多久就已摸着深入“寒月神功”的路径,边听夏夜星将心法口诀从头到尾念诵出来,边将自己的心得仔细告诉给她。
从此之后,燕怀仙天天助她练功,简直比自己练功时还要认真几分。两个多月下来,果觉“寒月神功”奥妙非常,一个教,一个学,不但提拨得夏夜星大有进步,连自己都逐渐受到神功影响,经常会在盛暑天气里不自禁的连打几个寒颤。
一日中午正提着竹篮往夏夜星那儿走去,忽见叶带刀匆匆忙忙的走入谷内,边道:
“五郎,跟我走。”不由分说,一把扯住,又将梁兴、桑仲二人一齐叫来,也不多作解释,只一径催促大家快点动身。
叶带刀十几年来的习惯,都是每年只有一半时间待在谷中调教徒弟,另外半年则外出游荡,谁也不知道他到过那些地方或干过什么事,而且从不带徒弟随行,此次破天荒之举,自令梁兴等人大感意外。
“泼虎”李宝怔怔问道:“师父,怎地只带小哥、老二、五郎三人,大伙儿一齐跟去不好么?”
叶带刀不耐道:“莫问,我自有道理。”又吩咐“翻江豹子”张荣:“那个小姑娘就交给你督促,千万则让她荒废了练功。”
几句话的时间里,梁兴、桑仲、燕怀仙俱已收拾妥当,叶带刀却啥也不带,只背着那把“大夏龙雀”当先领路,马不停蹄出了太行山区,直向西行。
梁兴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咱们要去那儿?”
叶带刀道:“北京大名府。”望望徒弟,叹口气道:“大势不妙了,朝廷两次往援太原府,都被杀得大败。上个月粘罕、斡离不又兵分两路,夹击而来,这回东京还守不守得住,只怕难讲得很了。”
梁兴忆及今年年初金兵刚退,满朝文武便又嬉游无度的景况,不禁咬牙切齿,破口痛骂。桑仲道:“大宋覆亡只是迟早的事。年初运气好,逃过一劫,年尾就算再躲过,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师徒四人长吁短叹,不数日来至大名府,只见满城人心惶惶,都在作逃命打算。
梁兴眼见这些人一心为己,全无御敌抗侮之意,自是老大看不惯,走一步骂一句,又忍不住道:“师父,咱们不上前方打探消息,却来这里作什?”
叶带刀干咳两声。“莫问莫问,到时自见分晓。”东拐西弯,却来至一所气派异常豪奢的大宅之前,门口僮仆方才哈着腰迎过来,叶带刀便急声道:“老爷在不在?”
只见那几名仆人立刻面现困惑之色,迟疑着道:“老爷……”
叶带刀忙不迭大啐一口。“都是些蠢材!”一把推开仆役,领着徒弟走了进去,却不上正厅,将三人领至东厢房后一处僻静偏房之内,嘱咐他们暂勿乱跑,反扣上房门,自己却往前面去了。
燕怀仙狐疑道:“把我们从太行山上弄来这里干什么?”
桑仲东瞅瞅西瞄瞄,扳着窗户向外望了一回,笑道:“从不知师父竟有这等豪富朋友,瞧这宅院,主人怕不有万贯家财?”又道:“照说师父应该不喜结交权贵,这个员外老爷莫非有与众不同之处?”
梁兴摇头道“师父生性淡泊,不好名利,断不至与此处主人有何瓜葛。”桑仲笑道:
“小哥,你忘了?当初师父一听‘大夏龙雀’藏有宝藏,就赶紧支使咱们去东京盗刀?”
梁兴瞪了他一眼,皱眉道:“师父近一、两年来确实有些不太对劲,但那次派咱们前往东京,主要还是为了打探军情……”
正自揣测不定,又见叶带刀返转入来,照旧紧闭上房门,大蹙着额头在房内走来走去,似有无限心事一般。隔了好半晌,才忽然问道:“老二,局势如此,何处方才安全些?”
梁兴、燕怀仙一听之下,都楞住了。桑仲却笑道:“东、西京都去不得,只有往南走啦,南京应天府应当暂时无虞,要不然就过江,到江南去。”
叶带刀摇摇头道;“江南咱又不熟,连话都听不懂,去那儿作什?还是去应天府好了。”眼见徒弟都面露奇怪之色,又忙添道:“这家的主人就是我弟弟,此番金兵再来,河北路难保,非搬家不可,又怕路上不靖,所以才叫你们来帮忙护送一下。”
梁兴等人愈发面面相觑,脸色阴沈得如同乌云一般。叶带刀干咳几声,胡乱咕噜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语,最后道:“我另有要事,先走一步,你们事完之后赶紧回山,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个痛击金兵之策。”话刚说完,人已闪出房外,一路干咳着去了。
梁兴等三人兀自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发了老半天傻,却还是桑仲回神得快,悠悠笑道:“只当师父是个孤儿,从不知他竟还有这么阔气的弟弟。”燕怀仙搔搔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