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雷动九天 第四章 [4]
梁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直若哑巴吃黄莲,心底更翻涌不定,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桑仲恰走在叶生财的八人大轿旁边,此刻不禁摇摇头,伸手拍了拍轿帘,低声道:
“师父,别再装了,事到如今,还是你老人家自己拿个主意吧。小哥一世清名马上就要坏在这里,以后叫他怎么做人哪?”
却听轿内的“叶生财”打了几十个结巴,嗫嚅着道:“老汉……咳咳……老汉不是……”
燕怀仙又觉胸腔一阵紧抽,连串寒颤发自丹田,赶紧掉头走开,不愿再听轿中人说话。
蓦闻一声狂啸起自头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人来,陨石般坠向叶生财的八人大轿,“喀喇喇”一阵响亮,竟将大轿压得粉碎。只见那人发长过肩,身着一袭宽大黑袍,脸色却白得吓人,恍若刚从冰窖中走出一般,眼神更似两柄冰剑,刺得众人直打哆嗦。
燕怀仙只一接触那眼光,不知怎地,竟全身一震,楞在当场。
桑仲喝道:“什么鬼东西?”流星锤抖手击向那人胸口。那人“嘿嘿”冷笑,偏身避过锤头,掌缘如刀,直切铁链。几在同时,一道破天银芒猝然冲起,径劈那人后脑。
没有人看见过如此灿丽眩目的刀光!
“大夏龙雀”之光!
黑衣人暴声狂笑:“好个叶带刀!”鬼魅也似闪出五尺,突地回转过身。
刀光顿时熄灭,代之以一响不若人声的惨嚎:“是你?”兀自一身员外打扮的叶带刀,浑身颤抖,连连后退,龙雀神刀都差点把持不住。
黑衣人阴森森的道:“我找你已找了好久了,我的好……”
叶带刀猛发一阵喊,掉头没命奔去,黑衣人“叽叽叽”的笑个不住,身形蓦然一起,宛若一只大蝙蝠,紧蹑在他身后。梁兴、燕怀仙生怕师父有失,赶紧跟上,弄得武渊、齐实等红巾党徒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叶生财”的婢女僮仆、执事人等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老爷老爷”的叫个不停,怎奈“老爷”愈去愈远,竟至没了踪影。
桑仲向武、齐二人抱抱拳道:“俺师父乔装改扮成叶生财,正是为了那黑衣怪人。”
伸手指了指骡马车队。“这些全都是叶生财的不义之财,二位头领只管往太行山上运,有多少拿多少,休得客气。”
一番鬼扯,直教武渊、齐实摸不着头脑,只当是真,忙道:“刚才言语多有冒犯,改日必上‘鹰愁峰’向梁小哥请罪。”
桑仲哈哈笑道:“那也不必,都是自己人嘛。”匆忙拔步奔往师父逸去的方向,只闻身后齐实大喝“动手”,剎那间哭爹叫娘、鸡飞狗跳之声不绝于耳。
桑仲暗暗好笑,愈发加快脚步,赶过两座土丘,才见叶带刀、梁兴、燕怀仙三个和那黑衣人战作一处——此时方才看出那怪人身手之高,简直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以一敌三,犹自绰绰有余。
桑仲三两个箭步窜上前去,人还未至,七八件暗器已先直取那人要害,就地一滚,锤随人进,“哗啦啦”枯树盘根,没头没脑的卷将入来。
黑衣人早已取出兵刃,却是一柄软钢长刀,丝毫不现慌乱的将他攻势接下,刀身一抖,游蛇般闪动起来,薄如纸片的刀刃划破空气,发出令人类耳膜无法忍受的尖锐声音。
叶带刀此刻已毋须再装出那副窝囊样相,愈斗愈上劲儿,红赤双眼,厉吼连连,“大夏龙雀”逐渐展露威力,光射风腾,催火吐电,直将一丈方圆之内化作了天地未开的浑沌世界。桑仲等人已无插手余地,只得退出圈外,仍遭神刀刀风割得颜面生疼。
梁兴低声道:“五郎,觑个空,从头上给他一下子。”
燕怀仙早在留意,只见那人又和师父走了十几招,虽在神刀的压迫之下,都还能紧守慢攻,不失章法。燕怀仙凝气于胸,冷眼逮着了个破绽,当即施展绝世轻功,一缕轻烟也似溜上半空,纵刀下击,宛若一记天降霹雳,狠狠劈向对方顶门。
黑衣人临危不乱,反刃格开叶带刀的进逼,起手一掌,竟从燕怀仙刀下穿过,拍向他胸膛。
燕怀仙乃是左撇子,左手收刀不及,忙竖右掌硬封,只觉一股透骨寒意,从对方手掌上传来,顺时运打了好几个寒噤,自然而然的运起“寒月神功”心法,将体内的阴寒之气硬推而出,顿势一个倒纵,跃出两丈开外。
那黑衣人脸色一变,看了看燕怀仙,又看了看叶带刀,忽然“叽叽”大笑。“好!
很好!”一个转身,飞掠而去,眨眨眼就没了影儿。
燕怀仙师徒见他走得蹊跷,都不由一愕。叶带刀抹抹额头汗珠,恨声道:“这个老混蛋……逃得过今日,须逃不过明日。”
燕怀仙尚未从惊诧之中回神,暗自忖道:“当今之世,师父的身手已属拔尖,这人究竟是何来头,这般厉害?又怎地从未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叶带刀又咕咕噜噜的低骂了几句,忽地一惊,嚷道:“你们三个都跟来了,却留谁在那边护卫车队?”桑仲笑道:“护卫什么?恐怕早被武渊他们搬得精光了!”
叶带刀勃然大怒,人跳起脚来就想骂人,但一眼瞥着梁兴等人冷漠且稍含敌意的神色,又不禁硬生生的咽下话语,拚命拔足奔回原处,只见满地狼藉,衣物、器皿丢得到处都是,骡车、马车更连一辆都不剩,僮仆人等早已惊散,只余下几名年少姬妾窝在一处角落嘤嘤哭泣。
叶带刀脑中一阵晕眩,险些栽倒在地。梁兴等人随后赶到,眼见他这副模样,自不好再多说什么,将残余对象胡乱收拾了一下,便也跟着师父一齐发楞。
叶带刀抱头坐在地下,不断喃喃:“二十年的心血!二十年的心血……”
梁兴忍不住道:“你既然喜欢过这种豪富生活,当初又何必每隔半年就苦哈哈的呆在山窝子里,调教我们这些徒弟?”叶带刀霍然抬首,眼中射出恶毒的光芒,大叫道:
“我教你们难道错了么?你凭良心,我教你们难道错了么?”
梁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桑仲笑道:“师父,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依我看,咱们还是照样先回太行山去做土地公,再想个办法,把那些财产家当从武渊他们那儿要回来。”
叶带刀虽然明知这只是哄骗小孩的话儿,眼中却仍燃起一丝希望,不料那几名侍妾又“老爷老爷”的声声叫喊起来,桑仲才在心中喊了声“糟”,就见叶带刀摇了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