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回 会花村 群英打擂 诛恶党 异丐施威 [5]
原来狮王雷应一世英名,膝前只有一个娇女,不特生相极美,又学就一身家传武功,人品更是端庄贤孝,平日爱如性命,择婿数年,久无当意,照蔡乌龟为人,本来请他不动,一则代约之友交情颇厚,又听说好友金眼神猖查洪寄居花家,这次名为两帮花子借地评理,实则双方所约高人甚多;加以爱女久慕两浙湖山之胜,长时絮聒老父往游,来人卑词厚礼,又极恳切尊敬,老头子好高,吃人僵住,心想借此一了爱女游浙心愿,就便为她相攸,选一佳婿,岂不一举两得?便和来人约定,去可以去,礼物不收,到时出手与否须凭自己心愿,看事曲直再定,不得勉强。彼时蔡乌龟还没约到吕、郭二妖人,只图他答应,增加威势,到时再拿情面拘他,不愁他不伸手,全都应诺。
雷应到后,会见老友金眼神猖查洪,谈起花家情景,再一留心查看花四姑为人和所约集的一干党羽,不是妖僧妖道,便是绿林中下流之辈,心便凉了大半。只为受了朋友之托,蔡乌龟相待又极优礼,未便不辞而别,勉强留下,在花家住了两天,渐渐听说邢党方面出场的俱是前辈英侠,并还约有好些剑侠有道之士在内。前晚神偷葛鹰、黑摩勒师徒大闹花村,盗走吕、郭二妖道的法宝,跟着又来了几个不知名的少年侠士,花党连连失利,死伤多人,最终查洪和葛鹰正在恶斗,新疆北天山老辈飞侠老少年神医马玄子忽然飞来,在花、蔡两党那多能手之下,硬将葛鹰引走,花四姑差点没受了内伤。种种情形,都不是什好兆头。只管花四姑又请来一个妖僧,邪法厉害,但是对方也请得有精通飞剑法术的人物。自来邪不胜正,败多胜少。本心是想就敌我双方中择一佳婿养老,照眼前形势,如此险恶,双方已成势不两立,决不是寻常厮斗,有名望本领的中间人一出场便可排解,下去只有仇怨越结深。自己这面无一端人,对面成了大仇敌,当场选婿如何能够?还有,自己武功虽到了上乘火候,飞剑却难抵御,不出场又不好意思,早存下见机行事的主见,到日敷衍得一两场,略微交代,见好就收。嗣见邢党方面竟有好几个老朋友在内,心又活动,正赶花家要按江湖礼数命人陪客,便去讨令知宾。花四姑不知雷应心意,还觉他乃成名多年的老英雄,理应同在主台,出头作中间人助威,如何屈作知宾?雷应力说:“无妨。同是为了朋友,有甚高下?这样既免不相干人前往,吃敌人讪笑轻视,还可就此查探虚实。”花四姑只得称谢允诺。
雷应父女便走西台,借着陪客为由,先和几个老友叙阔,就便略露此行心意。及至双方扯破了脸,回到主台以后,暗中留意观察。见先上台的一拨,虽看出武艺高强,一则年龄大差,又是一些风尘中的怪物,心中还不怎样。等第二拨人上台,见丐仙门下竟有卞莫邪这等人物在内,已然有些动念。及至祖存周与江明一出台,越发看中。老头子自己年老,急于早了爱女嫁婿,又以奔走江湖数十年,阅得人多,颇精风鉴,看出祖、江二人不特怀有一身惊人本领,根器福泽俱极深厚。江明虽好,尚嫌年纪大小,品貌也非爱女之匹,尚嫌美中不足;那祖存周生得猿臂蜂腰,面如冠玉,貌相既极英俊,举止又颇从容文雅,如与爱女为配,恰是一双两好,再好没有。明知当日局面谈不到儿女婚姻之事,终想少年人多爱美色,对方师友又不少交好,意欲先种下因,使男女双方心头留下影子,彼此有一点意思,一面问明对方来历乡土,事后再辗转烦出人来,前往提亲,下手较为容易。
主意打定以后,又看出花四姑意存首鼠,惟恐事情越闹越大,危及身家,每次蔡党上场挫败伤亡,在座妖僧妖道忿怒欲出,必定借口行规如此,出尚非时,婉言劝阻。又见蔡党人人愤怒,不住朝主台上人观看,想令主人发话,出头之心甚切。方想乘机和花四姑说,自己绕往东台,代蔡党出头,先挡一阵。恰巧花四姑也早看出蔡乌龟神色不妙,恐他情急之下率众混杀,主台上人也必纷纷动手,事愈闹大,不可收拾,不问胜败,自己将来俱都不了,把一个心腹党徒唤近身前,悄声嘱咐,令其写一纸柬与东台送去,稳住蔡乌龟,不令妄动,仍照规矩行事,以待时机。
雷应看在眼里,一面点破花四姑,忙率爱女赶去,追上那人,要过纸束,略看了看,忙由后面绕往东台,刚和蔡乌龟说了两句,递过纸条,见擂台上死伤的蔡党已被人抬走,祖、江二人快把几句过场交代完毕,待要回转西台,这面胡、萧二寇也正挺身出去,惟恐错过与对方叙见之机,忙率爱女抢先几步,各自施展轻功,脚底一按劲,相继飞身纵将过去。祖存周正站在台口发话,遥觑蔡党方面有两人脱去长衣离座而起,便想接着再打第二场,本心就没打算回去,正和江明使眼色,向众接说:“愚弟兄年少无知,初出阅历,极愿多得高明人赐教。好在年轻,还有几斤蛮力,并不限定只比一场,广帮朋友如再赐教,意愿奉陪,以便增长见识。”话未说完,猛瞥见蔡乌龟身侧有一红面白须、貌相英武、身材高大的老者,带一红衣少女抢步而出,走不几步,忽然越过先前出场的二人,相继隔台飞来,忙即住口,侧顾相待,晃眼落地。狮王雷应,适在西台见过,虽未交谈,却知他人颇正直自爱,西台长幼两辈均有人与之相识。乃女玉钩斜雷红英却是闻名初见,因雷氏父女人品与一干蔡党不同,究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受人敦请,情面所拘,出于不得已,便和江明打手势令其稍退,独自上前,把手一拱,含笑说道:“雷老英雄,也向后辈赐教么?”
雷应见自己自十余丈远处凌空飞纵过去,落地之处就在他的面前,祖、江二人都是一样,只把目光注视自己,神色不动,甚是从容,礼数说话又是落落大方,不亢不卑,越发心爱,便笑答道:“老弟得有高明传授,本领高强,又在英年,血气方刚。老朽少年时虽也下过些年苦功,如今年老,筋力日衰,早已荒废。常言老不与少斗,本无出场之念,只为老朽父女受人之托,小女红英从小随老朽练武,适听老弟胜后之言,心稍不服,必欲过来向老弟领教几招。老朽只此一女,平日未免娇惯,老朽禁她不住,恐其年幼女流,从未与人交谈,初次上场,有什失礼之处,如此随了同来,代为交代几句。现在老朽就命她过来,一对一,陪老弟走上几趟。这位江老弟与老朽只作旁观如何?”祖、江二人俱知雷应和师伯叔们相识,不便出言无状,闻言方想回答。雷应已点手呼唤:
“英儿过来。”雷红英来势更快,声随人到,身形一晃,便到了祖存周面前,更不答话,只说得一声:“请。”俏生生立在当地,双手拱向胸前,作势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