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正胜邪消 天外来佳侠 虹飞电舞 场中见异人 [1]
当金家五虎纷起逃遁之时,花、蔡两党见这一场又败,忿怒难遏,已有七八人争先走出,待要上场,又见死了一个,越发恨极,多半隔老远便厉声喝骂,如飞赶来。这时,双方都有人陆续到达,花、蔡两党到的更多。这七八人多是新到不久,席还未暖便自出场,火气也特旺。最前三人是由东台蔡党席上赶出,年纪最大的约有四五十岁,先时一到便听蔡乌龟说起连连挫败之事,蓄怒待发。一见金家六虎败逃,又看出台上敌人年纪都小,武功却是高强,怒火头上,未暇思索,长衣一甩,一紧腰间七八寸宽的板带,跟手拔出随带宽锋厚背、精光耀眼、长达三尺以上的鱼鳞钢刀,甩脱刀鞘,纵身出席,一步便到东台,大喝:“小贼休得猖狂!洛阳三杰来了。”
这三人乃蔡乌龟昔年所交好友,新近洗手的北五省绿林中多年成名人物:洛阳三杰田富、陈明、武成章,都是身材高大,貌相猛骛,力猛刀沉,一身好软硬功夫,临敌时甩衣拔刀,往前一站,用那声如洪钟的嗓子一声呼喝,端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先声夺人之势。寻常人遇上,不必交手,单这出场时的卖相,先吃震住,三人也以此自豪。
当日因听见好友受辱,欲为报复,气势更壮更急,一声呼喝,震动全场,引得那后出诸人都吃镇住,缓了脚步。三人未句话还未说完,人已凌空好几丈,往正面擂台之上飞去。
因是身材高大,武功坚实,纵起时和身材矮小的人一般灵活矫捷,一点不显太重,势子都急风暴雨一般,呼呼连声,劲而且猛。
花、蔡两党久闻三人威名,见此情形,果不虚传,眼看三条极长大的人影,各带着一溜刀光,凌空隔台飞越,姿势威武好看已极。方自喝采赞美。忽听擂台侧面有一极清亮的外省口音喝道:“狗贼无耻!打不过,想车轮战么?”声随人起,未及看清是谁,声才入耳,见一片寒光裹着一条人影,已由斜刺里往擂台正面凌空飞来;其疾如箭,比起田富、陈明、武成章三人来势还要猛急。最奇怪是,不往台上飞落,却往洛阳三杰迎面撞去,方各骇异。只听-琅连声,空中人影横飞中,来人已和洛阳三杰凌空撞上,随身寒光略一舞动,田富当先,首被来人撞落,倒翻下来。那人似飞鸟一般将人撞坠地,自身却不往下落,反倒微微上升了些。三杰本是鱼贯飞纵,事出意外,身子悬空,势子又急,难于闪躲,头一个吃人打落兵刃撞跌下来,第二人仍自前飞,来人微一起落之间,恰又迎面。陈明百忙中料知不妙,扬刀欲砍,吃那人举剑一绞,虎口皆被震裂,同时当胸一掌平推出去,正遇第三人在后飞来,两人撞了一个满怀,双双倒跌下去。犹幸三杰武功精纯,快落时身子一挺,全都稳立地上。来人却未下坠,就这一掌之势,往侧一歪,头再一拨,一声长啸,便把全身顺转,箭也似飞向台口,点尘不扬,轻轻落下。那身法之巧妙迅捷,直似飞仙剑侠,豪快绝伦。
众人见来人飞将军自天而降,这等奇迹,除一干会剑术的人外,十九都未见过。洛阳三杰也是威震河洛、成名多年的人物,初由隔台飞起时,气势何等威武,吃来人只一举手之间,全数打倒地下。人心自有公论,惊奇忘形,好些由不得失声喝起采来。后出场的四五人正待往台上纵,也为来人先声所慑,各自停了脚步。因是出于意外,连西台上人也都惊异非常。敌我两方俱想看看来人是谁,除蔡乌龟等二三首要忙着照看洛阳三杰外,全场目光全都注定台上。初意这等飞仙一般的行径,还不知是什出色人物,及至定睛一看,来人年约三四十岁,头上挽着一个发结,身穿一件破蓝布衫,一双灰尘布满的布鞋,还打着包头,神气像个落魄文人,貌相更是偎琐寒酸,全没一点英雄气。尤妙是先前西台席位上并未有此人。
这时花、蔡两党中,只有吕宪明、郭云璞、花四姑有限几人识得此人来历。西看台上却有几个与此人相识的,第一是黑摩勒新拜的师父秦岭三老中的娄公明,和他最为莫逆;丐仙吕暄、司空晓星也都相识;马玄子、李镇川更有好些渊源。先因突然飞起,又未施展他那独门剑术,只以武功胜敌,本来面目未现,虽觉凌空击人,蹈虚若实,不是会剑术的人,多好内功也难做到。自己这面,只老少年马玄子见洛阳三杰耀武扬威之状,有些生气,想要出场做戒一番,吃丐仙拉住,也未走出。所有高人俱都在座,急切间没想到来的会是此公。知他例不单行,另外一位与他齐名的生死骨肉之交,也必同来无疑。
相隔数万里外的良朋至好,异地重逢,又平添了两个极有力的帮手,俱都欣慰非常。
娄公明首先和马玄子一同立起,走向台口,待要招呼。来人已向众慢吞吞说道:
“我本不值与这三个蠢货一般见识,凭他也不够我动手的。一则我简二先生,生平最恨人张牙舞爪目中无人,见他三个不过倚仗多长了几十斤膘,便那么耀武扬威自命不凡,想欺负人家连胜好几阵、打累了的小娃儿们。其实凭他三个本领,和我这几位朋友的门徒儿孙真要讲打,还是不行的占多一半。不过我看他三个偌大年纪,占人娃儿家的便宜生气,不给他碰个钉子,心不舒服。二则日前我同樊大先生往游嵩、洛,听人说起他师徒的劣迹,也想给他看点颜色,叫他师父出来寻我。你们双方要打,须按先前说的规矩,不许乱来。谁要不服气,我简二先生等他们比武功的人下去再来。我有好几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在那边台上,难得遇到,要去说话,懒得理你们了。”说时,中央主台上的一干妖僧恶道见此情景,再不出场太下不去,像吕宪明、郭云璞以及昆仑派剑侠夏云翔、秦瑛、仇去恶等七八人,均知道这位简二先生来历,不敢冒失出场,一心还想多挨些时候,到昨晚所约高人到来再行发难,只是虚张声势,经花四姑力阻,趁坡就下,还未怎样。
中座两个西崆峒来的妖僧,早已按捺不下怒火,对于樊、简二人只是闻名,又未见过。简洁出场时看去武功奇特惊人,又未现出剑术,以为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内家气功极为精纯,寻常武家自非其敌,江湖上互相传说过甚其辞,于是说得他成了飞仙一流人物,实则稀松平常,连飞剑都未必会,便敢倚仗内功,无端出来当众逞能,不由怒火中烧。二妖僧中,一个名叫铁鱼头陀雷珠禅师的,乃崆峒派剑仙中有名人物,性情刚暴,自恃剑术,心想:敌人可恶!明有能手在台上,偏不出场,故意令些好武功的花子、小孩出斗,以示他目中无人,胜了说大话发狂,一见自己这面有比小孩强的人出去,不等对上手,便派有本领的同党迎头出敌,把来人打败,显他威风。照此打法,自己这面岂不永远吃亏?除非少时双方人齐,斗法比剑,才能分出真的胜负,否则永无胜理。敌人大已奸诈取巧,就说夜来能够得胜,眼前丢脸伤人,这口恶气就咽不下去。反正双方是要一拼,不知主人老是隐忍持重,不令会剑术的同道出去,是何道理?与其干看着生气,对方这几个高手,估量也斗得过,管他主人如何,且把这姓简的酸丁飞剑杀死。对方已然连胜数阵,伤了多人,这厮并未如约出场,杀了他也不为过。吕、马、娄、司空诸敌党首要服气讲理,便等夜来齐上;否则索性就此动手,好歹替主人捞回一点颜面,出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