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回 野火起森林 匝地霞光 同诛旱魃 离魂收情女 弥天风雨 再警芳心 [2]
这时云涛滚滚,澎湃奔腾,全山已在白云笼罩之下。只法台远近较高一点的峰崖露出角尖,宛如十几座小岛,浮沉其问。云海苍茫,波澜壮阔,上面晴阳斜照,回光返映,宛如银海。郑隐贪看云海奇景,见无垢忙着行法收敛,从旁笑说:“这云海波涛何等壮观,少时再收如何?”无垢方答:“你真贪玩。我们初来西北,好些顾忌,盼雨心急,如何当它儿戏?”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厉啸,随见两点金光在云海之下闪动,那云立时由密而稀,仿佛浮雪向火,逐渐消灭。二人定睛一看,原来前面云层之下,现出一条怪物红影,正在手舞足蹈,厉啸不己,数十百丈厚的云气,竟被破去了大片。无垢忙喝:
“此是旱魈,隐弟快放飞剑将其除去。”随以全力朝前一吸,手中法诀往外一扬。那云经无垢双管齐下,连用仙法收禁,转盼之间缩成了一大团,往下面存云山谷中投去。就这样,已被怪物消灭了一小半。
二人目光到处,发现那怪物通体火红,瘦如骷髅,似猴非猴,约有四尺高下。一双怪眼,凶睛怒突,金光远射十余丈。动作如飞。本在下面,厉声怒啸,张口便是一股暗赤色的光气。那残余的云雾,稍微喷中,便即消灭,无影无踪。二人见状大怒,正在互相指点,还未下手。
那怪物正是隐伏山中的旱魈,先被一位神僧禁闭地底,已数百年,新近破禁而出。
此与寻常旱魈不同,久已成精,又在地底潜修多年,颇有神通。先前因为巢穴被人所毁,与敌苦斗了一夜,追出老远。天明回山,发现满山云雾,不禁犯了凶野之性。先由地底蹿出,还不知崖上有人,正喷丹气消灭云雾,猛觉那云涛翻滚比电还快,晃眼缩成四五丈大一团,往谷中飞去。同时发现谷口内已被云团堆满。一声厉啸,正待飞身出去,刚一离地。猛又瞥见对面崖上站定两人,才知有人行法,想要呼云降雨。想起以前被困多年,也由于此,当时暴怒,厉吼一声,双足一蹬,宛如弓箭脱弦,朝二人对面射来。
郑隐先见怪物只在云下跳跃呼啸,自己相隔并不甚远,竟未被其发现,未免轻视。
虽听无垢令其飞剑出去,并未照办。正觉怪物通身火红,纵跃如飞,看去有趣,不料来势如此猛恶。身还未到,怪口张处,那一股暗赤色的丹气已如箭一般射到,端的神速已极。二人虽有一身法力,骤出不意,毫无防备,也是难当。幸而无垢应变机警,百忙中看出怪物所喷丹气不似寻常,见势不佳,忙把郑隐一拉,连话都顾不得说,一同往旁飞避。就这样,相差也只一两尺远近便被扑中。只听轰的一声,二人飞空回顾,怪物一下扑空,口中丹气竟将身后峰崖烧穿了一个大洞。郑隐忙把紫郢剑发将出去,紫虹电射般飞出。怪物动作也真快极,晃眼之间已飞身追来。身还未到,怪口丹气先已射出。吃剑光往上一挡,似知厉害,一声怒吼,便如飞星下泻,朝地面上射去,再看已无影踪。二人看出怪物长于地遁,机警神速,不易捉摸,那么神速的飞剑竟会伤它不了。料知厉害,不将它除去,想要下雨,定必艰难。急切间无处搜寻,只得回到崖上,夫妻二人分工合作:一个行法吸云,一个从旁戒备。
郑隐也未说起昨夜离开经过和那红衣少女的渊源。无垢先想盘问,继一想:“丈夫对我情有独钟,决不至再为邪魔所诱,也许又和上次一样有难言之隐。索性装不知道,看他如何。好在长日一起,不会离开,就有什事,也无妨害。”话到口边,又行止住。
因为呼吸云雾颇耗真气,二人轮班施为。改由郑隐行法;无垢旁观,暗中戒备。恐旱魈暗中掩来,消灭谷中所存云雾,特意还加了一层禁制。直到第二日夜间,旱魈始终不曾出现。
经过二人轮流行法,云已积有不少。依了无垢,先把原有云雾化雨下降,顾了近处人民再说。郑隐却说:“这样不好。都是灾民,共总一两天的事,你在城外引出清泉,人民已有水用,何须再有厚薄缓急之分?”无垢一想:“灾区约有三千里方圆一大片,水量少了不够。索性把云聚齐,分为两次普降甘霖,再把径河水源打通,使与各地山泉相接,便可一劳永逸。”听丈夫一说,未再争执,仍然合力施为。因那旱魈受惊逃退之后,不曾再现,以为不敢再来。欲等大雨之后,再去搜杀,永除后患,防备便疏忽下来。
到了半夜,二人见附近两条山谷中已堆满云气,估计雨量将够,心甚欢喜。无垢笑说:“我初动手时,你不在旁,无人相助,空中云雾又少,相隔最近的云团也在千里之外,惟恐功力不够,还在担心。又和土豪打赌,虽然预定三日,还多说了一天限期,到时雨如不降,这类虽是极恶穷凶,死有余辜,我们说了话不能不算,岂不是糟?想不到初次施为,居然成功。照此行事,明日夜间便可降雨了。”郑隐闻言,忽想起前夜离开无垢,天明方回的经过尚未明言。无垢不问,必和上次一样有了疑心。这两日忙于行法,忘了告知。恐其多心,正要开口,忽见前山一带树林之中有火光闪动。
自从天时亢旱,草木多枯。只有轩辕庙、金口关和后山几片森林,因是千年古木,林深枝密,多半葱宠,不曾干死;还有前山一带,更是山中盆地,邻近水源,溪涧水涸,下面地层尚未干透,到处长满野麻灌木之类。
二人初发现火光时,只是三五点,明灭闪动于丛林丰草之间,误以为是山中樵夫或庙中和尚在彼有事。方想:“这么大月亮天,为何还要点火?”忽见火光越来越多,晃眼成了一条火龙,满地流窜。跟着遍地火发,老大一片地面成了火海,烈焰冲霄,浓烟如墨,连天都映成了红色。火光之中,时见野兽出没乱窜。连日秋阳肆虐,虽在深夜,依旧奇热,连一点风也没有。大半轮明月悬在空中,也成了惨白颜色。无论何处,都是尘沙堆积。大火一起,更觉酷热难耐。
二人知道发生野烧,无垢催郑隐同往救援。郑隐笑说:“这等火景难得看见。好在荒山无人,遭殃的只是一些害人的野兽,理它做什?”无垢嗔道:“无论何物,均是生灵。天时这等亢旱,再要野火烧山,明日天气更热,叫这班灾民如何受法?好好一片树林烧成劫灰,岂不可惜?你可在此守候,待我往救。”说时,遥望前面树林中还有一座大庙,隐闻哭喊之声。知道林中还有人类,越发着急。因见火场蔓延甚广,忙把谷中所存云气带了两团,随在身后,令郑隐遥望接应,匆匆赶去。
还未到达,便听哭喊之声,连同左近树林内野兽悲呜号叫,混成一片。目光到处,那庙在一山坡之上,三面均有树林环绕。想因火发太骤,又当深夜,庙中和尚颇多,均已睡熟,火起以后纷纷惊窜,连衣服也顾不得穿。本来庙后是一斜坡,上面并无草树,当夜又没有风,逃甚容易,只要跑上崖坡,便不至为火所伤。无如火势蔓延绝快,竟不及逃走。逃得稍迟的,固是陷身火内,成了焦炭;就那逃得快的,也被那满空飞舞的带火树枝烧得焦头烂额。崖前地上,横着好些烧焦的尸首。崖上还有十几个身负火伤,一丝不挂的和尚,正在哭喊逃命。无垢虽觉那火燃得太快,还没想到别的。忙将手中法诀一扬,先把四围的火用太清神光圈住,不令往外蔓延。跟着又将随在身后的两团云雾如法施为,往前一指,立时展布开来,化为一片云幕,将火场罩住。又扬手一大乙神雷,立时电光连闪,大雨倾盆而下。火势已被太清神光压灭。大雨一降,喜得那些和尚跪倒雨中,呼神念佛,欢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