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略动脑巧设连环计 想破头未解无底谜 [2]
倪云成道:宁大侠,事已至此,容小老儿问几句话。若真是徒儿有意加害令公子,不消宁大侠动手,小老儿自会取了他性命。
尚明白丢掉官职,跟着师父东奔西跑,本已觉得满腹委屈,听师父忽然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又悲又愤,惨笑道: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了结就是。挥刀向脖子抹去。倪云成早料到他会如此,挥刀格开尚明白弯刀,一掌拍在他脸上,骂道:畜生,想死也不必性急!
梅雪儿早从溪水中爬出,半伏在溪边草地上,貌似吓得浑身发抖,实则满心欢喜。这时见倪云成如此,暗道:这小老头是个厉害角色!他这么做,宁为民就不好再动手杀他徒弟啦!偷看宁为民脸色,虽然悲痛不减,但怒气已明显缓和,心想:不知是他的剑法强些,还是那小老头的刀法强些?正盼望二人快快动手,却见倪云成走近两步,问道:姑娘,方才你在哪里?
梅雪儿傻呆呆道:方才?什么方才?倪云成咳嗽一声,道:我徒弟和这位公子动手的时候,你在哪里?梅雪儿肚里骂道:这老狐狸!说道:我在树上啊!倪云成追问道:你怎么会在树上?
尚明白终于开始有一丝明白了,急巴巴道:对呀,你干嘛在树上?
梅雪儿心念电闪,道:我我不敢说。倪云成和声道:姑娘不要怕,说罢。梅雪儿叹口气,道:我本要打水给几位客人烧水泡茶,哪料水桶给水冲走啦。喏,就是这只木桶。你们看看,这木桶是柳木做的,我用了一钱银子才买来的,还是新的,是不是?上回这水桶跌坏了铁箍,我请人修了修,又花了三个小钱。哪,你们说,若是这水桶给冲走了,是不是很可惜?她一边东拉西扯,一边寻思说辞。倪云成耐着性子,道:不错。可木桶掉在水里,你为什么会到树上,莫非反倒要上树才能捞起水桶?
梅雪儿道:不是啦。老伯伯年纪大了,脑筋怎的这么糊涂?上树只能捉知了,我小时候也上树捉过,可知了没捉到,反而撕破了裙子。我妈死得早,那裙子是我爹爹做的。我心疼得什么一样,却不敢哭。啊,我想起来啦,老伯伯,你是问我为什么上了树,对么?
倪云成强忍住怒气,点了点头。宁为民听她终于说到正题,也凝神倾听。梅雪儿道:水桶冲跑了,你们知道。我急得像什么一样倪云成再也忍不住,喝道:问你怎么上树,没问你水桶!梅雪儿吓得咬住嘴唇,吃吃道:可水桶不冲走,我就不会喊,这位公子就不会来。指一指宁钊的尸身,接道:他不会来,也就没人把我扔到树上去。宁为民道:是钊儿把你扔上树的?根本不可能!
梅雪儿道:这位大叔真是神仙哩,就跟亲眼见到一样。这位公子本来只帮我捞出水桶,可就在这时,这位大哥过来啦。这位公子说:嗯,我们到这里来是找铁鬼的,这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忽然抓起我,扔到树上,跟着自己也飞了上来,对我说:待会儿那个傻大个过来,我跳下去一剑杀了他,你可千万别出声。哪知哪知
倪云成道:什么铁鬼?梅雪儿说道:我也不知啊。这附近的人我都认识,可没听说谁叫铁鬼。
宁为民沉声道:是不是玄铁匮?梅雪儿拍额道:我早说这位大叔是神仙,原来你知道是咸铁鬼。奇怪,铁鬼还有咸的淡的皱紧眉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倪云成忖道:原来长安双侠也是来寻找玄铁匮的。心中狐疑,忽然喝道:梅雪儿,你这番鬼话,能骗得了谁?挥刀向梅雪儿砍去。梅雪儿一动不动,吓得呆了一般。倪云成待刀锋贴在她颈间皮肤之时,硬生生顿住,道:你不会武功?梅雪儿心中大呼阿弥陀佛,口中道:我本就长得丑,再会武功,那不成了又丑又凶的女人了么,怎么能嫁得出去?老伯伯,你认得梅雪儿?倪云成收回刀,反问道:你认得她么?
梅雪儿点头道:是呀,前几天来过一个姑娘,到我家来喝茶,好像是到后山坡上坟去的,她就自称梅雪儿。不过,那个梅雪儿又漂亮又大方,走的时候给了我两钱银子呢。
倪云成见她不会武功,说话又不似作伪,松了口气,转向宁为民道:宁大侠,这事已很清楚,分明是令郎欲杀我徒,才有这一桩事。宁兄说怎么办,小老儿就怎样应承下来,绝不推托就是。宁为民手抚宁钊的尸身,心想:依钊儿性情,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姓席的瞧我热闹,绝不肯帮忙,我一人对付广素派师徒,没有把握必胜,若是我也死了,我们父子俩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只有曝尸荒野之中了。自怜一生只此一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泪如雨下,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梅雪儿正暗叹侥幸,席安宾忽然哈哈笑道:宁兄弟,倪掌门,你们都让这小姑娘骗过了。梅姑娘不仅说谎的本事天衣无缝,胆略见识也超人一筹。嘿嘿,不过,梅姑娘,可惜你这套把戏偏偏疏漏了一点。倪云成、宁为民均大惊,重新将目光射到梅雪儿身上。
梅雪儿心中恐慌,摇头道:这位大叔说的是什么,什么天呀缝的?天上有缝么?我可半点也不知道。
席安宾走到她面前,微笑道:若你不会武功,倪掌门一刀砍向你时,你应该吓得大喊大叫,却不应该一动不动。泰山崩于眼前,眼皮都不眨一下,梅姑娘,说你胆识过人,却非席某吹捧了。也罢,我席安宾剑下已伤过十五条人命,今日就再加一条,试试你到底会不会武功?右手一晃,剑已在手,哧的一声,迅捷无比地刺向梅雪儿咽喉。梅雪儿知道已被他看穿,一招柳腰随风,身子后折,足下一点,向后空翻,不待双足着地,已解下腰上素绫,一圈一送,化解了席安宾的进招,转身便跑。
倪云成、宁为民、尚明白三人见她真会武功,气得无以复加,抢上前去,各占住一个方位,拦住她去路。梅雪儿笑道:各位英雄了得,四个大男人打我一个弱女子,以后传至武林,必教江湖朋友五体投地。席安宾哈哈大笑,说道:梅姑娘,告诉你知道:方才我那一剑,也只是试试你会不会武功。席某学剑已三十六年,却从未伤过一条人命。只是今日不同,你害死我家世侄,须饶不得你活命!发剑向梅雪儿进击。他一动手,其余三人不便倚众欺寡,只好在一旁掠阵。
梅雪儿笑道:那小白脸是我害的不假,却是死在那傻大个手中。你将过错全推到我身上,莫非是想结交广素派两个不懂事的白痴,一同来对付那白猿剑宁为民?
席安宾与宁为民半世交好,却因席倩、宁钊毁婚心存仇怨,自己不好动手,正是想借倪云成、尚明白除去宁为民,此时被梅雪儿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喝道:野丫头,快快受死!全力进击,一剑快似一剑。梅雪儿一边舞动素绫,忽圈忽收,脚下乱跑,不让席安宾近身,一边咭咭呱呱与席安宾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