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失 印 [3]
查既白错牙切齿:
“算得好,算得真好!三个月?不必三个月,只要五十九天就够了,知府衙门印信公文至多可积压五十九天,两个月内不见行文用印,即表示官印有失,那冯大人的纱帽落地不说,失印之罪就会要了他半条命!”
谷瑛惴然不安的道:
“那——那该怎么办呢?”
咆哮一声,查既白吼道:
“怎么办?这要问你,是你出的继漏,你闯的祸,你他娘就得给我一个交代,万一那冯大人因此毁了前程,治了罪,姓谷的婆娘,你看我能不能摘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惊惶与悔恨交集,又逼得谷瑛泪下如雨,她蒙着面庞,哭得好不伤心。
查既白恼火的道:
“哭,哭,你就知道哭,哭能管个鸟用?要是能把那方官印哭回来,我他娘也陪你一起嚎上三天三夜!”
吸位着,谷瑛两肩耸动,其声悲惨,泪水溢自梧脸的指缝,把她的衣裙都淌湿了好大一片。
来回的踱着,查既白猛然站定,面对谷玻,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将腔调放得低柔:
“好了,我的姑奶奶,你就帮帮忙,别再哭啦,来,我们来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一方面不损及你的老公,一方面也可解冯大人出困。”
连忙用衣袖擦抹眼泪,谷瑛双眸中仍然泪光莹莹,她暗哑着声音仍在抽噎:
“不是我不帮你,老查……我丈夫的一条命还捏在他们手里,我不能不顾他……”
查既白心中在咒骂,嘴巴里却益发的和气了:
“别急,别急,我们慢慢研议,慢慢计较——我说谷瑛,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到底官印是在什么人手里?”
摇摇头,谷瑛沙沙的道:
“我若告诉你,你马上就会去强夺官印,而不论你是否夺得回来,他们已经把我丈夫杀害了……”
查既白道:
“我想——说不定我也能救出你的老公……”
谷瑛凄然一笑:
“这是一条人命,一条我丈夫的人命,老查,这不能只照你的想象,更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做肯定。老查,你知道,人只有一条命……”
查既白愤怒的道:
“我知道人只有一条命,也知道那是你老公的一条命,问题是你不告诉我挟持你老公那条命的都是哪些龟孙王八蛋,我既不明白是些什么角儿,就无从在对方的实力上下判断,你又叫我如何十成十的有把握?”
谷瑛幽幽的道:
“他们很厉害,都是一群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凶暴之徒!”
“呸”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查既白怪叫道:
“可是吓坏我了,谷玻!你当我老查又是哪一等人?我操他的大舅,你以为我是开善堂,施灾帐的万家生佛?我老查在宰人夺命,两道上玩狠的辰光,你恐怕还窝在你娘怀里数星星哩,而那干子人熊又有什么登天的能耐?他们凶残横暴,莫非我就大慈大悲?你把心放宽了,谷瑛,一旦我老查和那些王八龟子贼卯上,你就知道姓查的半点不含糊!”
谷瑛仍然十分担忧:
“话是这样说,但……老查,我不敢冒险……”
深深吸了口气,查既白道:
“好吧,我且答应你一件事——如果在你说出对方的根底之后,我若自忖没有把握,就决不贸然动手,这样你总可以宽怀了吧?”
沉默片刻,谷瑛低声道:
“我怕你说了不算——”
查既白凛然的一笑:
“谷瑛,在江湖上,我干过许多残酷的事,也做过许多狠辣的营生,我的名誉并不清亮,声望也未见崇高,黑白两道中,不少人恨我入骨,巴不能吃我的肉,剥我的皮,事实上,我也不敢自诩是块好料,然则,生平只有一桩长处,那就是我言出必行,决不失信!”
谷瑛踌躇着,她似乎还在担心什么。
查既白耐住性子,沉声道:
“我允诺你的,就一定办到,你该想想,一个好官的身家性命,包括在他辖治之下多少黎民的幸福?你再想想,我心中的负担,情感道义上的负荷,此外,那些人又是如何来欺凌你,胁迫你,他们根本不把你当人看!”
激灵灵的一哆嚏,谷瑛的面颊颤动,额头上凸起淡青的筋脉,她双目如火,咬着牙,强声迸自齿缝:
“是的……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对一个人,怎能如此糟塌凌虐?”
查既白清晰有力的道:
“你明白过来就好,现在,你何需再为他们掩遮?让我们连手合力反击他们,教训他们,救出你的丈夫,夺回官印,也好叫你挺直脊梁,重新具有一个人应有的勇气!”
一扬脸,谷玻毅然道:
“老查,君子一言——”
查既白接得又重又快:
“快马一鞭!”
谷瑛凑向前来,轻细的道:
“‘未干山’的‘天心潭’——”
查既白的脸色奇异的变化了一下,他迅速连上:
“‘血鹤八翼’!”
十分惊讶的看着查既白,谷玻道:
“老查,你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人都认识。”
查既白吁了口气:
“这大半辈子江湖,你当是白跑的?”
微掠鬓发,谷瑛笑中泛苦:
“就是这些人,老查,你自量招惹得起吗?”
查既白爽直的道:
“要看是怎么个‘招惹’法,不错,‘血鹤八翼’也是道上极为扎手的角色,并不容易应付,但我老查这盏灯亦非省油,卯起来看,就知道谁的神通广大了!”
谷瑛忐忑的道:
“老查,这可开不得玩笑,你要一个弄砸,可怜我丈夫那条命就先完了——”
查既白点头道:
“所以我已说过,要看看是怎么个‘招惹’法了,若非你老公落在他们手中,令我们投鼠忌器,我老查大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找上门去叫阵,眼下却不能这么做,得好生恩付个法子,必要般般顾到才好。”
谷瑛忧形干色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