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长毛无理硬逼婚 [1]
这一段乃是甄宗威叙述他们父女和“长毛公子”毛延龄接触及遭遇的过程。
辰光倒流,日月回转。
时是一年之前,地在湖南临沣。
一年前的一十上元节上午.甄玉珍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花花馥馥。
人都是爱美的,要面子的,尤其是姑娘家。
她迈出大门,拟上街去买些元宵园子的作料,准备晚上节庆食用。
大街上.好热闹,未来往往.熙熙攘攘,勾肩搭背的有,招朋呼友的也有,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欢容。
每个人的身上也依旧是一身新衣,年还没有过完嘛!
“啊!王兄!恭禧,恭禧。”
“哦!陈叔,我给你拜个晚年。”
“嘻嘻哈。”
“哈哈嘻。”
“哥,你快来看,这盏鲤鱼灯好漂亮啊!”
“唔——那边的老虎灯也糊得挺神气的。”
不错,正月十五上灯,廿四落灯,是以家家的大门口,户户的店堂中都吊满了各色各样待售的花灯!
甄玉珍在拥挤的人群中边走边看,最后,她在一家食品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家食品店叫“大吉昌”,平时卖的是糕讲香酥、瓜子果仁,还有南货,如胡桃、黑枣、银杏什么的。
这两天不同,这两天大吉昌的店门外搁着两块门板。
一左一右,左边摆的全是包好的元宵汤团,有大有小,有甜有咸,其中还有掺上色素,粉红的讨吉利,讨喜气。
右边门板上则放着各种馅子作料,有水晶,有芝麻,有赤豆,有桂花,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甄玉珍两面都看了一看,心中在想:“元宵汤团,与其买作料回去自己动手做,不如买现成的方便些。
反正只是凑凑热闹,应应节景,家无弟妹,父女二人又能吃得了多少?并且,父亲喜吃咸的,而自己却爱吃甜食。”
主意既定,她就招呼在旁照料和忙碌的伙计说:“请你给我十粒猪油芝麻馅的,十粒鲜肉糊椒馅的。”
“好的。”
店伙抽空以熟练的手法用纸张给包了起来,各用咸草给扎了起来,然后又礼貌地用双手递了过来。
“嗨!姑娘,四十文钱。”
甄玉珍打开在手中的丝巾,正欲拿起裹在里面的钱币的时候,忽然,身后却有人先地而把一把铜细“咯啷啷”地撒了下来。
“姑娘,钱在这里了。”
甄玉珍不由怔了一怔。
她霍地回首,见身后站着一个锦衣怪人在朝着她笑。
可是.她并不认识!
那个人怎么个怪法?
肤色异常不能算怪,猴头兔腮也不怪,怪的乃是对方的脸上,密密麻麻生着辛寸多长的汗毛,又灰又白,灰白参半。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买的东西,钱我自己会付。”
甄玉珍焉能领受着这陌生怪人的人情?
她艳若桃李,却冷如冰霜,一点也不稍假颜色地说着。
那个男人不以为意,他笑脸依旧地说:“银钱乃是相互流通的东西,又何分你我?”
“当然要分,否则,为什么有人要胼手胝足去赚钱;否则,又为什么有人却依仗财帛去欺压人家?”
“话是不错,但些许小钱计较什么?就算是在下请姑娘吃了碗汤圆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甄玉珍非但依然绷着粉脸,而且话音很冷很绝地说:“本姑娘从来不接受陌生男人所献的殷勤!”
“这……”
那个年轻男人笑容一僵,他显然有些难堪,似乎下不了台了。
甄玉珍也真忍心,她不理不睬,兀自由丝巾内数出了四十文放在门板之上。
接着朝店伙说:“我的钱在这里,请你收下。”她提起元宵,扭头就走!
“是,谢谢,谢谢。”
大吉昌食品店的伙计先朝甄玉珍点一点头,随即又转向了锦衣青年,他露出微笑,并且以同情的目光安慰着对方,然后才收起面玉珍留下的那一堆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遭了姑娘家的白眼,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假如他心有所图.为达目的,为期愿望,必须要再接再励,理应忍耐才是。
果然,那个锦衣青年的脸上冻化了,他略一怔神,立即随在甄玉珍的身后跟了上去。
“哎,哎!这位相公……。”食品店的伙计高声地招呼着、叫喊着说:“你的钱……”
但是.锦衣青年唯恐丢掉前面佳人的身形,因此头也不回,脚不稍停地急赶如故,只把话给抛了下来。
“那些钱就赏给你吧!”
甄玉珍防的就是怕对方跟踪,是以她在得十分快捷,并且时走时回头探望。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锦衣青年不即不离,不近不远地随在后面。
她不由暗暗地骂了起来。
“登徒子!”
家门到了,甄玉珍如燕子穿帘般地掠了进去,然后一个回旋,迅速地关上房门,落下横闩。
这样,依旧放心不下,整个躯体又刻意地挨靠在门板后面,顶着,柱着。
过了一会,动静毫无,她心有疑虑,意欲探个究竟,遂从门缝中觑窥起来了。
看到了,瞧着了,甄玉珍见那个锦衣青年正在外面徘徊,正在外面观察,久久才离此而他去。
她喘出了一口气,既自庆,也自慰地啐出了声。
“哼!不怀好意!”
甄玉珍乃是一个文静恬雅的女孩子。
她守分守己,她不慕虚荣。
虽然跟父亲练了一身不薄的本领,但是.却从不耀炫,更遑论惹事生非,贻人笑柄了。
“玉珍呀!是谁不怀好意呀?”
甄宗威冷眼旁观,见他女儿行动是些怪异,就随口询问了起来。
“哦!爹,没有什么啦!”
甄玉珍抬头觑了她老父一眼,因已经是事过境迁,她就隐瞒起来了,据塞起来了。
甄宗威却不放过,他盯着对方说:“那你怎么脸红气喘呢?”
“女儿只是在路上走得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