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三十年后,此人莫非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黑瘤子回头不经意地朝山边望了一眼,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一摆手,黑瘤子眼睛一翻,对着那两人道:“这里由老夫处理,你们留着也撑不上场面,可以走了。”
那二人不敢多讲,好像很怕黑瘤子,唯唯诺诺,一转身,同时疾速离去。
黑瘤子等他们走后,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小友,你是在玉泉山学艺的?”
玉泉山正是岳奇恩师所居住的地方,他恩师外号就叫“玉泉老人”。
“大驾曾经去过玉泉山?”岳奇记得师父只介绍过此人,并没有说明和他有什么交情。
“没有去过。”黑瘤子仍是面带笑容。
“大驾认识家师?”
“当然认识,不认识老夫提他干什么?”
“在下记得家师曾提过……”
“令师是怎么提的?”
岳奇不善撒谎,只得老实道:“家师说大驾一生独来独往,亦正亦邪。”
“就只这么一点介绍?”
“还有……”
“小友尽说无妨。”
“大驾劫富济贫,是一个独行的剧盗,穷人喜欢,富人怨恨。”
“对!令师说得对极了。”黑瘤子居然又呵呵大笑,好像他对这种评论,开心之至。
“小友,你知道老夫和令师有一段过节?”
岳奇搜索枯肠,就是想不起他和恩师有什么过节。
“令师赏了老夫一剑。”
说着,他拉起袖子露出右臂,指着一条疤痕又道:“令师为人公正,就在老夫手臂上留下这点小记号。”
“在下没听家师提过此事。”
“那是令师为老夫留点面子,他当然不会提。”
“大驾的意思是…….”
“老夫幸得这一剑之赐,顿悟前非,强盗生涯也不干了,躲入昆仑山苦练五年,想再向令师讨教几招。”
“家师现已仙逝。”
“老夫知道令师作古,不过,找上了小友也一样。”
“找在下也一样?”岳奇一时惘然,不明白为何也一样。
“父债子偿,师债徒还。”黑瘤子霍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兵刃。
“呛!”地一声,那兵刃是一对光彩夺目的钢环,环外白齿森森,像钓鱼钩一般,暗藏倒须,环内则是伸缩的握把,可远可近,可钩可套。
“慢点!”岳奇冷冷地大声道:“在下要先了解大驾的立场是代表那一方面?”
“不论胜败,绝不代表‘万年堡’。”
岳奇点点头,黑瘤子不失江湖本色,不仗势欺人,无怪恩师说他为人可取。
“小友,请!”黑瘤子金鸡独立,左环朝天,右环俯地,左手伸前,右手殿后。这起手式看来怪怪的,岳奇心中有数,心一沉,恩师的声誉不能由自己来败坏。
“大驾请!”岳奇抽出佩剑,一招丹凤朝阳,摆好了架式。
“小友,接招!”黑瘤子脸颊上的肉瘤,突然变成鲜红,头上白发,无风自动,双环一错,上攻璇玑,下取关之。
“来得好!”岳奇剑芒一闪,以攻应攻,后发而先至。
刹时间,一老一少,双环一剑,立时发出漫天的寒光。
两人招式相连,劲气激荡,十丈以内,分不出谁攻谁守,谁进谁退。
黑瘤子的双环确实下了很大工夫,每一招发出,有主攻,有辅攻,主辅相承,迂回相应。
转瞬三十招过去,二人平分秋色,不分胜负。
黑瘤子猛然暴喝,双睛瞪起,手法一变,拿出看家本领,只见他每环蓄有环劲,环中套有大环,中环,小环,平环,立环,还有空环,实环,环中套式,宛如乌云盖日,长蛇腾空。
殊不料岳奇也立时化有形为无形,改以阴制阳,以柔克刚,三尺龙泉,剑芒增长了一尺。
五十招过去,表面上两人各不相让,势均力敌,但明眼人一看就可看出,黑瘤子的“千环套日”的手法,已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第五十二招时,一阵金铁交鸣,场中发出了闷哼之声。
黑瘤子的双环,不套向敌人,却套向自己。
岳奇怔了一怔,他以为对方是羞惭自裁,手中剑慢了一拍。
想不到这正是黑瘤子绝处逢生的奇妙招式,左环一偏,右环立即补上。
岳奇到此方知上当,但招式用老,急急打出一掌凌厉掌风。
“嗤!”一声脆响,岳奇的衣袖已被钢环外钩割破两寸多长的口子。
但掌风凌厉无匹,却也把黑瘤子震得歪歪斜斜,退后一步,才拿桩站稳。
“扯平,两不吃亏。”黑瘤子仍然保留强盗头领的作风,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干脆得很。
“在下已输了。”
“你没输,老夫也没输,今日事到此为止。”
“大驾不再比了?”
“还比个屁,玉泉老儿的高足,佩服,佩服。”
“如果不比,那在下就告辞了。”岳奇乘机想去找老叫化。
“慢点!”黑瘤子急急地叫了一声。
“还有事?”
“刚才忙着比武,忘记告诉你一件大事。”黑瘤子指了指小溪对岸的森林深处。
“与在下有关的大事?”
“当然,老夫受人之托,就得忠人之事。”
“在下在这山中,一无亲,二无故。”岳奇心里埋怨,如果大师兄崔延年或二师兄方永只要有一个在此,那有多好,总不致使自己形单影孤,独力奋斗……
“有!有!小友去了就知道了。”
黑瘤子说得很神秘,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容,岳奇偏不信邪,激怒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在哪里?”
“在森林的后面。”
“他是什么人?”
“是老夫的亲戚,是小友的朋友。”
“区区的朋友?”
“老夫把话传到,以后的事就看小友的了。”黑瘤子挥挥手,弹身就此离去。
岳奇犹豫了一下,拿出老叫化留给自己的花脸面具,往脸上一戴,从溪水映照下,简直是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