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牧野鹰扬 [1]
令狐锋接到的急报是,蛮族以木排皮筏运载小部蛮兵上岸,幸亏被那一带的百姓们发觉,他们不待云军过来便自行抵挡,蛮兵虽悍勇,终是太少,云军一去,便被歼灭。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决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果然从此以后,蛮军虽始终未能造出大船运送足够的兵力去攻打远禁城,但小股蛮军的渗透搔扰却是无日无之。云行天与军师传来的对策就是在怒河所有可以上岸的地方,昼夜着百姓看守,如有警则发烟火相报。这法子虽笨却还实用,没有一股蛮军可以逃了过去,但也搅得幸军疲于奔命,无有宁日。最要紧的是这样造成了运粮的极大不便。因噍城被蛮军夺去,无法再以水路粮,幸军只能以陆路运粮,而时常有之的蛮军攻袭使得运粮队频频被扰。至此整个远江以北,幸军与蛮军与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势,分不出什么前方和后方。而双方的偷袭搔扰都以破坏对方的给养为目的,且都见到了成效。战事进入对双方来说都最艰难最痛苦的相持阶段。在这些时日里,所有的将兵都睡不解衣,食不下马,无日无夜的绷紧了弦,时时刻刻等着又一次作战的命令。甚至于有几个疲备不堪近乎崩溃的兵士居然异想天开乘着皮筏游到噍城,找上门去与蛮军打。结果自然是如飞蛾扑火。他们走前留下的话竟是:这样的日子受不了了,我们宁可去找蛮军打,杀他一个两个,或是被他们杀了,也决不再熬下去了。就在连云代遥都苦笑道:我们已经没办法再这样干下去了,我现在连走路都会睡着。的时候,蛮族的浸透突然停止了。
父汗,真的决定停止了吗?杰可丹急急的闯进了大汗金帐,不顾另有其它部族的将军在,问道。是的。埃切可汗回答。为什么我不知道?杰可丹话一出口才觉得语气不妥。果然埃切可汗不悦的道:注意一下这里有这么多的将军在,莫真的大汗现在还是我而不是你,虽然日后可能是你。
杰可丹忙躬身道:是我不对,父汗,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不再派军进入雪拥关后面,一直都给了他们很大的损伤。埃切可汗挥挥手让其它的人出去,然后回答他:可是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过去的人可以回来的没有几个。
杰可丹还要说什么,然而埃切可汗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知道派小股军去他们后方搅扰很有用,就象他们留在我们后面的那些人很让我们苦恼一样,但是我们已经做不到了,我们的兵力不足呀。这几个月我们失去了近万的战士了。可在一场攻城战中我们的伤亡可以比这更多。杰可丹驳道。
埃切可汗苦笑道:是呀,可是那是看的到的东西,而现在这样子的牺牲,没有人看到成果。上次你虽然得到了噍城,却没能从噍城攻下远禁城,已经有不少人很不满意了。杰可丹,不是什么应该做就做,而是我们能做到的才可以做。现在那些在我们的后面的中洲军闹的很厉害,我们必须选是先清扫后方,还是不顾一切的侵入敌人的后方,你说呢?杰可丹沉默了。
他正待告退,突然有人通报:西京的信使到了。杰可丹停住了脚步。从西京城来的信使进了埃切的金帐,信使脸上的笑容让任何人都知道他带来的是好消息。他跪在埃切的面前,高声唱道:尊贵的可汗,万灵庇佑的神圣之子,在白河母亲的指引下,我们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敌人虽然狡猾,但饥饿的狮子却是秃鹰的好食物,我们夺到了他们的粮库!他们已经无法再与我们英勇的莫真战士作战了,他们象一条条狗一样的跪在我们的膝下乞求性命,胜利就在我们的面前!
杰可丹大喜,如果打下西京,那么他马上就可以多出三万以上的兵力,就可以把他们送到雪拥关后面去,那时的雪拥关就再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他看向埃切可汗,可汗也是笑容满面,这时侯杰可丹第一次觉得,对于征服中洲,他已有了把握。
与此同时的云行天也从袁兆周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他问道:二公子怎么说?守不下去了吗?不,二公子说,他还能支撑个把月。袁兆周道。
云行天闻言一振,问道:是么?粮食不是已经快没有了吗?袁兆周道:据二公子说,是因为有太后。她?她能干什么?云行天惊诧的问道。
袁兆周道:二公子的信里写道,那时蛮族出乎意料的发现了藏粮的地库,蛮族把所有的兵力都压了上来,正当将士们都支撑不下去了,准备放弃逃走时。太后突然出现在阵前,为受伤将士裹伤,为阵亡的将士整理遗容,给他们送饭端水。所有人都劝太后退下,太危险,但太后说,她已无处可去。如果失了粮食,迟早也是要死在蛮族的手里,所以她绝不离开。她执刀立于阵前,道若是蛮族攻过来则自尽于刀下。结果将士们士气大振,竟又支持了数个时辰,使得二公子得以把部分粮草运了出来,虽然不多,但将就着还能对付个把月。有太后在,士气很高,前些日子有不少叛逃降敌的,眼下也没有了。
云行天沉默了一会,道:没想倒她留在西京果然还是有用的这件事着传与各军知晓。是,袁兆周犹豫了一下,道:只是,此事虽有利于振奋士气,但日后,只怕是嗯,幸室太后的威望大了不好吧?
云行天也想了一下道:她威望再高,又怎样?她到底是女流,手中无一兵一卒,不怕她反了天。袁兆周道了声是。
云行天又道:让令狐锋花点心思,怎么也得给西京城里送点粮食去。袁兆周道:原来令狐将军是似过往西京运粮的计划,不过那时噍城还在我们手里,可以通过怒河用小皮筏往上游运些粮草,可眼下晚生也问过他通过山原上的小道偷运一些如何?他怎么说?他说,也不是完全不行,但,只怕每一袋粮食得用一条命去换。
云行天长长的叹道:已有多少条命丧于此役?已打到了这一步,只要有一线生机就去做吧!袁兆周第一次从云行天的口气中听到了一丝丝的悔意,一丝丝的不忍,但那也是一丝丝而已,仗已打到了这个份上,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再有任何退路。
开饭了,开饭了。黑呼呼的地窖里,浑身鲜血淋漓,扎满了膏药的兵士们端着碗,刚吃上一口,就呸,呸之声一片,他妈的,又是夹生饭。求求你们这些大师傅们了,弄点馒头就这么难。求他?肯定是他自家克扣了去。唉,这位爷台,你这罪名我老伙夫可当不起,面吃完了,这大米都是打南方买来的,是前些日子令狐将军冒死送进来的,那回子不知是谁在说,只要有一口粮食,生的也咽它三大碗?别吐,别吐,粮食金贵着呢,不想吃的趁早儿给我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