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兰异人传 - [还珠楼主]

第二回 恶报徒伤心 残喘苟延惊后约 重关飞大侠 良朋佳会喜同仇 [12]

  樊库道:“说也惭愧。自从你老走后,我照法子练未多日,我爹便中了风,现时还整天睡在床上,好几处买卖都交我管。如有正经练武时候,也不致受人欺了。我这次出门,差点没把命玩掉,多蒙你老搭救才得保全。回到家乡,打算用心练上几年,再敢出来跑道。难得与你老相遇,可能回到我家,再教我么?”瘦长子微一沉吟,答道:“当着许多外人,这里不是讲话之所。马老爷子不喜人谢,招呼他们切莫上前麻烦。这一带虽有寨卡,有马老爷子在和他为难,决不妨事。你们先走,到了镇店,把我将才说的一百银子给备出来。今晚我来寻你再说吧。”樊库道:“马老爷子救了我们,一声不谢就走,那样好吗?”瘦长子道:“我深知这位老人家的脾气,这样最好。我们还有好些事,你们走吧。”

  樊库闻言,只得回身告知众西商,多觉不谢不好,正在纷纷议论。马、韩、宋三人已将贼耳割下,寻来原马,将死尸绑在马上,互相连系,宋林为首,往崖角转将过去。

  樊库和众西商见状,只得略微收拾车辆,将先前受伤同伙扶上车躺下,径往周井集镇店而去。路上因当地相隔盗党巢穴甚近,虽有马、韩二人相助,毕竟盗党人多势众,自免不了一番叮嘱。到了镇上,仍照寻常投宿,若无其事,好在受伤的只得一人,装着有病,上些帮中自备的金创药也就罢了。

  一会,杨涌、樊长贵二人赶到,众人聚在一起,悄悄互谈完了经过,俱都咋舌惊叹不置。杨、樊二人还愁所得贼马无法处置。樊库说:“马老爷子如此本领,看今晚神气,要得强盗的马易如反掌,岂在乎这两匹?马定是留给你们骑的,否则盗马都有暗记,留在身旁,一被看破便是乱子。少时韩师父还来取那一百银子,见面拜托他,请向马老爷子说一声,至多折两匹马价送他,也比惹火来烧自己强些。”二人闻言,才把心放下。

  到半夜,韩洪到来,樊库早把银子备好,背人交付。韩洪果说那马雨辰决不要两匹马,只嘱咐众西商明日赶早起身,一路到家,切莫提说遇盗之事。自己事完,会前去寻他,送还所借银子。樊库力说:“师父是我们救命恩人,还银再休提起。不过经此险难,立志习武,务望早日驾到舍下,便正经拜师,学习本领,免得将来出门又受人欺。”韩洪也不和他多说,含糊应了,便自起身别去。樊库和众西商们经此奇险,把马、韩二人信若神明,哪里还敢大意?次日未明便起身上路,各自还乡不提。

  那金沙镇上吴勇自从发下号令,派出许多盗党沿路埋伏劫杀众西商去后,以为这些俱是现成油水,还不手到拿来,谁知到了半夜尚无音信,心想:“这些小商帮谅无能手同行。宋林等俱是久经大敌的好手,如若失风,早该有人回来报信。这个既然不会,难道老西狡猾,用什么方法绕过埋伏和前面卡子,老宋们觉出不好意思交代,都追寻下去不成?就算这样,车慢马快,也早该追上,怎到此时一点音信全无?”想了一阵想不出个道理。挨到天明,又猜忌是西商识破店中隐秘,不知用什么方法绕过卡子。宋林等发觉稍迟,等追上把事办完,天已夜深,忙了一日,人马困乏,回来先到宋林卡子饮食歇息明日再来报功。反正不会出错,何苦熬夜等候?人正疲倦,便自卧倒。次日醒来,耳听房中两个同伙窃窃私语,忙问:“人回来也未?”同伙答说:“事太奇怪,不但去人未回,今早还有人赶往卡子上去查视人回也未,竟都全出未归,只剩一个打杂的长工在彼,说众人昨日奉命走后,一个也未回转。”

  吴勇闻言好生惊疑,先还猜众西商昨晚落脚大镇上,众人不便公然下手,今日又追下去。可是一算里程镇集,俱觉不似,只得命人骑着快马前去探看。心中仍自宽解,自信万无出事之理,谁知越等越无音信。三黑由兰州起,沿着黄河,水旱两路设有好几十处寨卡船渡。这次因为众西商虽无镖师随护,但系许多小商帮合群,人数甚众,为防万一走漏留下后患,除去偏远支卡,百里以内,只在正路上的卡子全发了信,人更派了三拨,如有什么事不会不知,似这样杳无音信,好生惊疑。想了想,只得派了两名能干盗党赵玉、党四顺,骑了店中常备的快马,一个顺众西商去路沿途打探,一个赶向最前两卡查询。

  直等到傍晚时分,才见赵玉气急败坏,身后拉着一匹马跑了回来。说是奉命沿途打探,不但老宋等人没有踪迹,连昨日派出去做探子的伙计也没有遇见一个。再向各镇店去打听那伙羊羔子的行径,说来多半牛头不对马尾,好些大小店都说今日曾有好几帮西客过去,像肥羊们那多人合帮走的,却不见有。好像他们中途惊觉,把一帮人分成好多起来哄我们。但是中间还隔着一夜,两旁埋伏,老宋、老史他们往哪里去了呢?因肥羊们都是熟脸,刚打算追上他们查看一下,忽然遇见周井集店里伙计雷三娃。见面说起,昨晚赶夜回家,曾见那伙肥羊都落在周井集店里,并说有一肥羊说是生病,到店时全身蒙了被单,由他们自己人抬进店房,从此不许店里人走进,好似受伤神气。半夜里,又有一个中年汉子背着一张弹弓来看望他们,由那姓樊的肥羊接见,背人谈了一会,空身走去。以后他便告假回家,起夜走了。我去时慌疏,单把周井集错过,没去查探,重又回赶。到了镇店一问,肥羊们昨晚到时,惊惊慌慌,老是交头接耳。那送弹弓的人去后便吹灯安歇,半夜里把人叫起,要完开水便忙着上路。最妙是怎来怎去,走的竟是回往兰州的路径,听口气,好似有什要事忘在省城未办,要赶回去似的。我猜他们定是发觉我们踪迹,不敢再走,故此退回。可是周井集已经过了我们埋伏,老宋、老史他们又一人不见,是怎说呢?正测不透,想再往回路打听一下,看肥羊们真个退回也未。刚离周井集不远,便见一匹落荒的马在野田里吃草,赶上一看,竟是我们自己的马,昨日头一拨弟兄史二龙他们骑走的,鞍辔全失,只拖着一根马缰,马身上好些血迹,知道不妙,便牵了它,顺着马的蹄印找来找去。找到离三柳集不远的杨老汉家里,才见没脸狼柏锐落在那里,耳朵被人削去一只,人也吓病,满嘴胡说,眼现透了,看见我去,也不认得,只喊“爷爷饶命,我一定给夏三黑那驴日的把你老人家的话传到”。一问杨老汉,说今早他娃出门做生意,一个人待到晌午,觉着无聊,想到附近走动,溜溜腰脚。走到野地里,遇见这没脸的松货,满脸血泥,睡在地下装死。认出是我们店里头人,忙抱了回来,刚用姜汤救醒,问不出一句话便发了病,胡打乱说起来。老汉家有好些牲口,离不开身,正打算他娃挨黑回家再与店里送信,恰好被我寻到。我听他还在叫人祖宗,乱骂头子,平日对人那么强横嘴硬,想不到是这样一个松娃,气不过打了他两个嘴巴,居然被我打明白,认出人来。问他怎会这样狼狈,他说昨晚和史二龙他们刚捉住两个活羊,还没下手,忽然来了好些人,将他们二位一拨全都杀死,只留下他一个,把耳朵削去,放回来,给总瓢把带口信。他本来受伤不轻,连吓带疼,只顾逃命,不知怎的马失前蹄,将他跌落下来将腿摔折,就此痛晕死过去,人事不知了。如今他人还在杨老汉家炕上。问那对头形相,他说人多,夜里没有看真切。我知事情闹大,顾不得先弄他,忙着赶回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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