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兰异人传 - [还珠楼主]

第二回 恶报徒伤心 残喘苟延惊后约 重关飞大侠 良朋佳会喜同仇 [14]

  吴勇见状,又献殷勤,近前附耳说道:“这老驴日的实在厉害,跟鬼一样,无论明暗都斗不过,弄巧此时就在房上窥探动静也说不定。反正要拼一下,何如我们放大方些?”话未说完,三黑被他提醒,倏的一声狞笑,厉声喝道:“你快去见马客人!就说我适才得信,承他台爱光临,高兴已极。本心想去拜望,一则夜深,我还有点私事,不能分身,命你代往问候,送上一席,略尽地主之谊。有什见教,三日之后听他吩咐好了。”

  吴勇明白三黑缓兵之计,心料敌人必在暗中窥伺,主人既按江湖礼节行事,敌人那大名望,明知对方是借这三日工夫请兵调将,暗中准备一切,也无不允之理。自己一走,敌人必赶回北店相候,三黑正好乘机布置。立即应声,往北店中跑去。先到柜房一问,答说:“自从敌人去而复转,便派三名精干党羽充作店伙,在侧守候,分出一人随时报告敌人动作。适才来报,对头吃喝之后对他们说:‘你们东家来了,我仰慕他已久,有心送他一桩礼物做见面礼,无奈还没配齐,只拿一半送他,未免不成敬意,所以此时还不好意思见他。不过我最小气,那礼物照例给人家看了,日后仍要取回家去,存着当古董。再说不见你们东家的面也永配不齐,且等明晚再说吧。’说时,还有好些疯疯癫癫的醉话。他们拿话套他来历和真姓名,像是吃醉了酒,答得都牛头不对马嘴。我们已想乘机在酒里下迷子呢。”

  吴勇一听大惊,忙说:“他全是做作,这个可动不得。我就见他去。”说罢忙往里走,才往西院一拐,便见一个守候人急慌慌跑来。吴勇料知有事,心中忽然乱跳,闪向旁边。来人悄声一说,才知敌人说了许多醉话,忽命店伙走出,不到明日起时唤人不许走进,径自闭门吹灯,上床卧倒。这三个守候人自不放心,先在别室轮流隔窗-望,当日院中并无他客,暗影中好似对屋房顶微晃,还有一点响声,当时眼花,没什在意。内中一个因他睡得过早,前往柜房送信,走过窗下侧耳静听,没有声息,假作问他要茶水不要,连问好几声,又拍了两下门,均无回应。心中起疑,恰值月光上来,正照窗上,偷偷舔湿窗纸朝里一看,室中人已不见。

  吴勇闻言,心想这厮昔年威名远震,非比寻常,一夜工夫伤了我们许多人,还不甘休,公然登门,决无中途退缩之理,不知又闹什鬼?好生忧虑,嘱咐来人,速告那两同伴,扮作不知,照前守候,等他回来,随时通报,匆匆赶回南号店内,一问并无什事发生。三黑自他走后,便命随来心腹党羽小鱼鹰蔡全、铁巴掌牛四,各骑本店快马,赶往兰州西关金天观恶道虎爪真人常明元那里告急。又派贼伙由水陆两路四出求救,召集徒党,约定至迟明日傍晚,务要赶来金沙镇,与敌人拼个死活存亡,已然分头去讫。

  吴勇算计,那化名马雨辰的青海大侠铁梧桐独行神叟马震,此时离开北店,说不定又去中途堵截,寻蔡、牛等人晦气,适才前往北店打招呼,偏又慢了一步,没有遇上。

  敌人孤身上门,事先没得叫明,凭他怎闹,都是露脸。尤其此老,当年出了名的心辣手狠,嫉恶如仇,昨晚派出去的人,只放回一个没脸狼柏锐,还被他削去耳朵留下记号,余者全部遭了毒手,尸骨无存,分明有心赶尽杀绝。只是三黑手下,遇见就算,一个不留,端的恶毒已极。既恐告急诸人中途遇害,又恐敌人当晚便来生事。三黑水旱功夫虽极高强,如和此老相比,简直差得太多。别人和自己更不用说。因三黑性情大暴,敌人欺侮太过,回时只说马震酒后闭门装睡,门窗户壁未动,忽然不见,小箱所放人耳和敌人所说许多不中听的话还不敢当时说出,正自忧虑。三黑似已看出,板着一张青森森的丑脸,目闪凶光,喝问道:“是福不是祸。吴老弟,你已随我多年,什阵式没见过?怕他怎的!”

  吴勇吞吞吐吐,悄声答道:“我不是怕,是想适才话未带到,对头便已他往。这厮不讲情理,蔡、牛诸位走在路上如若相遇……”底下话未说完,三黑狞笑道:“我的哥,你怎这糊涂?马老汉这次既要把我们一网打尽,难道他还不晓得我是祖师爷的徒弟?休看马老汉昨日手黑,我今天派出去的人必定好好放过,一个不伤。适才蔡、牛二人也想到此,执意分两路走,以防遇见敌人,至不济也有一人把信与祖师爷送到。蔡全还要往抚衙与何教师送信,请他相助。是我再三拦阻,这不是有人告我们要动官司走人情,没的叫老汉笑话。后来他们还是分两路走,不料你也这样心虚,真把人家老汉看浅了。我断老汉下山一人,总有一两个徒子徒孙。奴才小辈跟来。他睡时不叫人惊动,少时必回。

  我此时已打好主意,你着人把北店几个卖唱的叫来,我们先乐上一会,你再请到北店,照适才的话投帖好了。”

  吴勇知他遇上大事,愤怒极时,只一招呼酒色,不是准备和人拼命,便是想下恶毒计策。所料敌人不伤蔡、牛诸人,也颇有理,心中略宽,为想讨好,刚要答话,着人去唤唱手,猛听窗外喝道:“马三大爷怎肯与你们这等鼠窃狗盗相见!现有他老人家手谕在此,容尔等多活三日,等贼道赶来,一同纳命便了。”跟着一道寒光穿窗而入,叭的一声,正扎在三黑面前方桌之上,乃是一柄亮晶晶的匕首,寒光闪闪,颤巍巍插在那里,柄上卷着一个小白纸卷。

  吴勇见状大惊,方欲张口喝问。三黑毕竟久经大敌,见敌人全没按照一点江湖行径,一味强横,虽觉欺人太甚,心中只管又惊又怒,仍然强作镇静,先把手一摆,止住吴勇,挺身起立,大喝道:“我夏三黑在江湖上也有一个小小名头,既承光降,总须见个强存弱亡!不过我是此间地主,他又落在我的店里,不能不把礼尽到,打个招呼,谁知你们这样不通情理。回去告诉姓马的,我也不值与他写回信,就照他来条行事。休说三天,便三十天三百天我也候着,任凭他去约请帮手好了。”

  话犹未了,来人又在窗外喝道:“好不要脸的松娃!你平日鬼鬼祟祟,专一阴谋暗算,欺软怕硬,哪一件事通过情理,今日明知报应临头,权使缓兵之计,将贼道贼党寻来,妄想免死,还敢说嘴!实告诉你,三太爷如非想借你手一网打尽,今晚便早要你的狗命了。你要想活命的话,三太爷向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把你们的左耳一齐割下留下记号,装满存在你们店里的人耳匣子,将贼店贼巢贼船再一齐烧掉,逐出甘肃地面,也不是一点活路没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时,三黑情知来人竟敢临窗喝骂,长久不去,又是马震遣来,决非弱者,出去动手,一定讨不了好,一个不好,将强敌招来,就许当时开销,连这三天期限都等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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