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煌煌燃圣火 [9]
“呸!”银川公主啐了一口道:“无耻!阿吴,枉你是我西夏臣民,竟然勾结外族,祸乱家邦,简直天理不容!”小王爷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天理?我的好姊姊,你错了,当今天下,最大的天理便是能保全自己的平安,壮大自己的势力。现下辽国兵强马壮,又借一品堂之力,逐步蚕食中原武林,隐然与少林和丐帮相抗,咱们西夏兵微将寡,赵宋又屡次兴兵进犯,惟有投靠大辽,方才可保平安。你说我哪里错了?天理又怎会不容我?倒是梁乞逋他们这些老糊涂,才真是天理不容,落得个身首异处。皇上、爹爹也是一样……还有你们……”
小王爷顿了一顿,传令道:“弓箭手!将下面这些人统统给我射……”这个“死”字尚未出口,声音却突然哑了,只张大了口,再无动静。一旁护卫小王爷的仁多保忠大惊,忙看时,却见他后颈上插了一支蛇型的银梭,满面漆黑,已然气绝。他知道小王爷是中毒而死,也不敢碰他的尸身,生怕沾上毒药。小王爷身子向前一栽,从墙头跌了下来,摔得脑浆迸裂。
小王爷一死,众武士登时一阵大哗,下面段誉等人不知出了何事,见小王爷突然毙命,也是大吃一惊。却听墙头之上一阵惨叫之声,忙抬头看时,却见墙头上的众弓箭手纷纷断头折臂,摔下墙来,一群白衣汉子,正与一品堂众武士拼斗。
众人精神一振,段誉、虚竹子、朱丹臣等人身形连晃,调头攻向身后的崔绿华、任得敬等一品堂高手。王语嫣一眼瞥见插在小王爷颈上的银梭,不禁喜道:“这是白驼山的银蛇飞梭,是欧阳大哥到了罢?”“不错!段夫人好眼力!”只听一声清啸,一个身材瘦长的白衣汉子飞身跃至众人面前,却正是明教的光明左使——欧阳漠。
王语嫣正要为欧阳漠和李仁忠引见,忽听“咚咚”两声,忙抬头一看,却是努儿海和仁多保忠被一个白袍老者一手一个丢下墙来,紧接着便跃下一个黑脸大汉,随手封了二人的穴道。钟灵一见那黑脸大汉,喜道:“方大哥,是你么?”
那二人正是方腊和明教教主汪孤尘。二人见墙头的西夏武士已然非死即伤,而一边段誉等人却仍在与一品堂的高手相搏,当下只向王语嫣拱了拱手,便与欧阳漠一道加入战团。
其实段誉和虚竹子武功远较众武士为高,除了崔绿华和任得敬二人尚自勉力支持外,其余武士均已倒地。崔、任二人本已左支右绌,见敌方又来了三个帮手,更是心慌。二人相互递了个眼色,任得敬一声长啸,右手五指箕张,向欧阳漠面门抓落。
“你怎么会使‘凝血神抓’?!”欧阳漠闪身避开,随即双眉一竖,满面怒容,发疯般要与任得敬拼命。哪知一旁的崔绿华猛然双手挥舞,接连向地面掷出十余粒石子大小的物事,那东西一落地便“轰轰轰”几声大响,接着便腾起一股黄烟,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过了半晌,黄烟散尽,非但不见了崔绿华和任得敬,就连适才为汪孤尘和方腊所擒的仁多保忠和努儿海也是踪迹不见。欧阳漠忿忿地道:“可恶!竟让那小子逃了!”钟灵奇道:“他们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又是烟又是火的,一下子就不见了?王姊姊,你知道么?”
王语嫣蹙眉道:“我也说不大准,但咱们中原武林是决计没有这等怪异功夫的,依我看,他们使的倒像是东瀛扶桑武士的忍术……”汪孤尘听她如此说,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王语嫣续道:“东瀛人将修习这种功夫的武士称为‘忍者’,据说这些忍者能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之间,可是极少有人见过,今天看这情形,大概便是忍术中的功夫了。只是他俩皆是中原人氏,又怎么会这东瀛忍术,那个叫姓任的武士又怎会使‘凝血神抓’这门失传已久的邪门武功,倒是令人猜不出了……”。
正说着,一旁李仁忠忽然顿足道:“糟了。”“王爷,你怎么了?”木婉清好奇,问了一句。李仁忠皱眉道:“仁多保忠等人一逃,必定会去向小梁太后报讯,现下皇上和察哥亲王等一干辅国重臣还在他们掌握之中,我怕他们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来。”
李仁忠这么一说,众人无不失色,银川公主满面通红,一言不发,便往外走。虚竹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梦姑,你往哪儿去?”“我去救父皇。”“那你又怎知皇上被囚在何处?”李仁忠问道。银川公主无言以对,将头靠在虚竹子胸前,轻声啜泣起来。
众人沉默良久,汪孤尘忽道:“大家不必如此,且听老朽一言。”“老先生,您是……?”段誉问道。“在下汪孤尘。”众人纷纷抬头打量这位白衣老者,均不知这汪孤尘是何许人也。欧阳漠见状忙道:“这便是我明教的教主。”
众人闻听,不由对汪孤尘肃然起敬,李仁忠向他深深一躬道:“小王愿听汪老先生教诲。”汪孤尘道:“教诲谈不上,老朽只是觉得与其坐等噩耗,倒不如主动出击。据老朽看,那小梁太后既然想夺西夏的皇位,现下自然不会离开这都城灵州,而皇上是他手中最为重要的一枚筹码,她也决计不会让他离了自己的左右,因此我猜小梁太后和皇上多半还在宫中。依老朽所见,咱们一面派王府的差官和我明教中的兄弟乔装改扮,四处探听消息,一面则应趁夜探一探西夏的皇宫。”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善。银川公主道:“汪老先生说得不错,我久居宫中,对那里的地形最熟悉不过,就由我去夜探皇宫罢。”虚竹子道:“梦姑,现下那皇宫里高手遍布,你一个人怎么探得了,我好歹也在宫中呆过几十天,对那里也算熟悉。我与你同去。”
汪孤尘道:“据我教中的兄弟通传,卓不凡、玄冥子和神山上人等好手均已从四川返回灵州,是故夜探皇宫一事须得仔细参详……”他略一沉吟,又道:“如此,由老朽、欧阳左使、方兄弟与虚竹子先生贤伉俪同去皇宫,这王府便由亲王和段皇爷坐镇,再让裘兄弟统领本教弟子严加戒备,以防不测,诸位以为如何?”
段誉道:“我也与二哥同去罢。”朱丹臣道:“陛下,汪教主分派得甚是妥当,这王府的安全,可全仗您的六脉神剑维持,何况您一去,却叫三位小郡主如何?”段誉听朱丹臣说得有理,只得对虚竹子等人道:“二哥、二嫂、汪老爷子,你们大伙儿可千万要小心。”虚竹子道:“二弟,你也一样,这王府可就交给你了!”
主意既定,李仁忠与汪孤尘当即分派人手出去打探。此时,天已黑了,汪孤尘等五人再不耽搁,与段誉等人告辞,飘身上房,径奔皇宫而去。
皇宫距离李仁忠的王府并不甚远,这几人的轻功也均自不弱,片刻之间,几人已然到了皇宫之外。银川公主低声道:“这宫中机关重重,如今又伏下了这许多高手,大家千万小心。”说着,与虚竹子二人身形一飘,已然携手跃上了宫墙。
汪孤尘等三人紧跟在他夫妇二人身后,却见他二人身形连晃,似两团灰影般在楼宇花木之间穿行。方腊心道:“久闻虚竹子先生的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那银川公主模样矫怯怯的,想不到竟也有这么高的身手。”他可不知那银川公主幼时便随其祖母李秋水习武,根基原本不差,后来嫁了虚竹子这样一位武林大高手为妻,得他指点,因而武功内力均是突飞猛进,虽不是一流好手,但在同辈的女子中也算得佼佼了。
众人正向前行,忽听下面有脚步声响,慌忙在屋檐上隐住身形,扒头向下望去。却见下面原来是两个人,一个身材魁伟,背背护手双钩,看长相并不认识;另一个身材高瘦,卷发黄须,腰悬一柄弯剑,却正是那西域胡子“活见鬼”忽尔莫彻。
欧阳漠看到下面便是杀害骆汉玄的仇人,不禁怒从心起,当下便要下去与这二人拼命。汪孤尘一把将他拉住,示意他不可妄动,欧阳漠不得已,只得强压怒火,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忽尔莫彻。
却听忽尔莫彻尖声尖气地道:“拓拔兄,太后这么着急要咱们入宫,不知又有什么举动?”那背护手钩的魁伟汉子便是当日周桐在华山脚下遇到的拓拔雄,他听忽尔莫彻一问,当下叹道:“唉!我又哪里知道?反正咱们一品堂最近总是不交好运,先是那莫老头儿在华山脚下莫名其妙地死在那姓周的晚辈剑下,然后又在青城山给他奶奶的什么明教搅了局,现下阿吴小王爷又死了……他奶奶的,还能有什么好事?”方腊听他一说,不由暗自狐疑:“华山脚下,姓周的晚辈……该不会是二弟罢?”想到周桐,心下不禁一热。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入了前面一座宫室。银川公主低声道:“这便是小梁太后的寝宫了。”众人见寝宫的护卫正自验看二人的腰牌,知道机不可失,当下施展轻功,悄没声息地跃上了太后寝宫的屋檐。
几人正欲揭开瓦片查看宫里的情形,猛然间一条黑影闪至面前,众人一惊,抬头一看,来者竟是那个西夏武士——任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