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虹一剑 - [南湘野叟]

第 七 章 追寻往事心难平 [6]

  祈焕艺因听诸葛湘青点破鹤年子的用心,故而胸有竹,答道:“不敢,不敢。道兄此举,想必定有深意,尚乞详告,以开茅塞。”

  鹤年子微一沉吟,说道:“目前尚难奉告,所可告慰于足下的是,足下仇人姓名,贫道以武当掌门身份,一力担承,定当打探明白,玉阳无状,但既已应允足下,自不能以戏言视之,而今武当失信于天下,重阳之日,期足下于此,必使足下如愿以偿。”

  祈焕艺一听这话,肃然起敬,名门大派,处世行事,确有异于流俗之处,当下站起身来,堆金山,倒玉柱,拜下地去,满怀感激的说道:“若使祈焕艺大仇得报,先父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此恩此德,皆出武当所赐,容我先行拜谢。”

  鹤年子赶紧避开,一把扶起祈焕艺说道:“无量寿佛,足下何故行此大礼?请起来说话。”

  祈焕艺又欢喜,又悲伤,竟而泣钉欲涕。

  鹤年子又说道:“不过有一事先与足下说明,为了遮人耳目,这把青霜剑却须暂由敝处保管,重阳之日,一并奉还,足下可放得下心?”

  这要求祈焕艺好生委决不下,因青霜剑乃是“七妙居士”依寒冰所赐,万一失落,不好交代。但看鹤年子决无坏心,且以一派掌门之尊,谅来不致图谋他的一把宝剑,遂即慨然应允。

  祈焕艺辞出演琳观,一路下山,心想报仇访亲的大事,实不容易,急也无用,既有武当派掌门人一力担承,不如耐心等到九月重阳,必可水落石出。目前且先回商山,省视诸葛两老,赶八月中秋之前回“剪云小筑”,看师父有什么事嘱咐,办完以后,重回武当,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诸葛湘青对他的打算,自然赞成,一双壁人,各跨骏马,迤逦往陕境而去。

  鄂西宜昌,古之夷陵,地处大江左岸,群山环绕其东北,大江蜿蜒其西南,西当三峡之口,东控重湖之尾,为川蜀之门户,荆楚之屏障。

  因此,宜昌是有名的水路码头,蜀中货物,皆由此处转输各地。人烟辐辏,街市繁盛,十分富庶。

  城东江滨一座大酒楼,金字招牌:“迎宾楼”。楼上五楹大厅,摆下百多张桌子,另有雅座临江小阁,但见点点风帆,益助酒兴。

  大厅中自朝至暮,主顾不绝,大多是过往商旅行客,虽然满面风尘,却是兴高采烈。

  因为三峡之间,高山削岸,滩峡回环,水流之中,波漩迭起,险恶万状,自川东夔府起,一百多里至宜昌西北平善坝,方始出险就夷,故而旅客舟子,都要在宜昌好好休息一两天,置酒相贺。

  在豪饮欢呼的酒客中,有一个客人甚为奇怪。

  这客人约有二十岁年纪,青袍椎髻,打扮成小道士模样,肤色微黑,极为精壮,但剑眉深锁,双唇紧闭,似乎一辈子都未曾笑过。

  这小道士每天必来,一来就坐在靠楼梯口的座头上,要一壶酒,两盘豆角腐皮之类的素肴,吃得极慢,喝一口酒,沉吟半天,没精打采,一付穷运末路的失意之态。

  酒保对这客人,甚不欢迎,每每白眼相加,小道士似乎人穷志短,从不敢因酒家慢客而发脾气。

  这天中午时分,楼梯上一阵细碎足步声,上来一个绿衣女郎,妩媚之中,隐含英气,秀目一转,凛凛生威,小道士赶紧低下头去,装作不见。

  绿衣女郎上得楼梯,俏生生站定,酒保一见,忙不迭狗颠屁股迎了上来,肘肩一谄笑道:“好久没见你老了,从川东押船下来?”

  绿衣女郎不大理他那一套,只问说:“有单间吗?”

  酒保没口答道:“有,有。姑娘先请坐,马上给你老拾夺。”

  这时另有数桌上的客人,纷纷上前招呼,相邀入座,词色均甚欧洲敬。

  绿衣女郎一概辞谢,说话之间,不住拿一双美目瞟着小道士。

  须臾,酒保收拾好一间雅座,绿衣女郎坐定下来,点了肴馔,向酒保说道:“你去问问坐在楼梯口的那位道爷,是不是武当山下来的?请他来说话。”

  酒保一听说是武当山下来的,吓了一跳,说道:“姑娘理那个穷酸道士干什么?”

  绿衣女郎,杏眼一瞪,拍桌叱道:“要你多管!”

  酒保吓得喏喏连声,赶紧去把小道士请了来!

  小道士异常尴尬的来到雅座,打个稽首,低头说道:“姑娘呼唤,有何吩咐?”

  绿衣女郎见他那副羞窘之态,大为不忍,温言说道:“你先请坐,我觉得道爷好面善,那天在巫山失足落水,想跟祈焕艺比剑的可就是你道爷?”

  小道士正是玉阳,那绿衣女郎用不着说,自然就是杜采频。

  玉阳听她一问,红着脸答道:“正是我。”

  杜采频笑道:“那我们也算是故人了,不知比剑的结果如何,而且——”,她停了一下,笑容渐敛,怜惜的说道:“何以落得这般狼狈模样?”

  这一问,问得玉阳眼眶一红,虎目中扑簌簌落下泪来。

  杜采频大惊问道:“道爷为什么伤心?”

  玉阳含泪答道:“玉阳已是被逐出师门当的人了。”当下,玉阳将祈焕艺比剑以后,大闹演琳观,自己被逐出门墙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杜采频听罢,叹惜不止。

  玉阳亦是黯然无语,

  好久,杜采频说道:“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玉阳道:“这不能怨姑娘,是我自己年轻好事不好!”说到此处,又虎目圆睁,钢牙顿挫的恨声道:“只不过那祈焕艺,太以可恨,我玉阳留得三寸气在,断断饶不过他!”

  杜采频一听这话,悚然动容,但这不过一刹那,脸色又恢复平静,问道:“好么道爷今后何去何从,有什么打算?”

  玉阳说道:“我俗家姓秦,家住长沙,有个叔叔常到沛市,长贩运乐材,想这便宜乃是水路要冲,因此每天到这里来等候,巴望家叔路过,将我带回家乡,好在舍下还有几亩薄田,再不然帮着家叔料理买卖。也是糊口之计。”

  杜采频接口说道:“好岂不辜负了你一身‘武当绝学’,不济帮人走镖也比做别的买卖强得多。”

  玉阳答道:“武当门规,一不准跳入绿林,二不准辱人,我虽被逐出门墙,尚望掌门师伯有重新收录的机会,故不敢坏了武当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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