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5]
金少爷摆手道:“好,好,好,去吧,去吧,永远学不出出息来。”
虎子抓抓头出去了。
毕石神往地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是不虚此行啊!”
金少爷道:“何止是不虚此行,简直就不虚此生。”
金少爷坐了下来,掏出了烟卷儿。
毕石站了起来,来回踱上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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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班”大厅里,马六姐正对大茶壶跟七八个壮汉训话,马六姐挑着眉,瞪着眼,杀气腾腾:“我告诉你们,这回可绝不能再失手了,要是再让那小子逃出手去,你们不要回来见我。”
“大姐,”大茶壶犹豫着道:“咱们非要这个小子不可么?”
“怎么,含糊他了,好出息——”
“不是的,大姐,是……”
“是什么,你也不想想,咱们是干什么的,撇开这么多的人要吃饭不说,对付日本人凭这双手就行了么?耍枪,耍子弹,枪跟子弹哪儿来,能从天上掉下来?得花钱去买,光凭这‘四喜班’的收入,只够吃饭的,拿什么买枪械子弹,这小子家开的是钱庄,准跟贪官污吏来往,不抓他抓谁?”
“大姐,这道理我们不是不懂,可是那小子跟那愣小子,手底下都够——”
“都够又怎么样,他是铁打的金刚,还是铜浇的罗汉,叶子应付不了动喷子,我不信收拾不下他来。”
“动喷子?”
“对,动喷子!"
“那就好办了。”
“还有什么难的么?"
“没有了,大姐。”
“那就去打点吧,那小子待不了多久的。”
“是。”
七八个壮汉迅捷地出了大厅,穿过院子不见了。
马六姐坐下来,取出了烟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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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五十分。
在这个十字路口。
这个十字路口,靠左边有盏路灯。
就在这盏路灯下,靠着墙,抱着胳膊,站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穿一套黑西装。
在这个穿西装的汉子脚下,放着一只黑色的皮公事包。
在这个穿西装的汉子的对面两三丈外,也就是十字路口的右边,是一片黑暗地带,有几处黑黑的胡同口。
这边路灯很亮,也就显得那边更暗。
那几处黑黑的胡同里,藏着七八个利落打扮的汉子,跟穿西装的汉子一样,清一色的日本特务,土肥原的手下,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干员。
日本租界里,白天行人就不太多,入夜以后行人更少,每条街都显得很冷清。
看看腕表,八点五十五分了,这条街从远到近,还没看见一个人。
穿西装的汉子急。
藏在黑胡同里的几个也急。
只剩下五分钟了。
对方那个中国人,绝不是省油的灯,他绝不会大摇大摆跑到日租界里,尤其是关东军特务机关的大本营门前来以货易钱!他一定会用很巧妙的方法。
什么方法?
现在谁也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是猛龙不过江,既然敢挑上这个地方,那就准是艺高人胆大,准是有把握。
突然,穿西装的汉子有了发现,他忙示意对街。
远远地,走来了两个人,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人。
稍微近一点了,看出来了,是一男一女,两个穿和服的日本人,同时也听见那一男一女的话声争吵声。
这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小了,男的五十几上下,女的也四十多了,男的瘦小猴干,女的胖胖的,个子也比男的高了半截,两个人走在一起极不相称,甚至显得很滑稽。
当然,他们两个的争吵完全是日语,翻译成中国话是这样的:
“淑子,不要吵了好不好,怪难为情的。”
“你还怕难为情,怕难为情你也不会干这种事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都能当你的女儿……”
“好,淑子,求求你,前面有人。”
“有人最好,我就是要大家听听,你猪木四郎有没有良心,撇下一家老小不管,想跟个不要脸的女人私奔。”
瘦干老头提了只黑色的公事包,敢情是打算携美私奔被抓回来了。
“淑子,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你回来了!哼,要不是我得到消息,跑到车站去截你,你还会回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回家再跟你算帐。”
说话间已经走近了十字路口。
瘦老头儿突然停了步:“回家你要怎么样?”
“回家以后你就知道了。走!”
胖妇人扯了瘦老头儿一把。
瘦老头儿猛一挣,胖妇人没想到瘦老头儿敢反抗,被瘦老头儿一带,差点儿没摔倒,好,不得了了。
“好啊,猪木四郎,你想摔死我是不是,没那么便宜,我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胖妇人扑过去就打。
瘦老头儿摔倒在地上,大叫,忙又爬了起来,就在街上来回跑,来回躲。
胖妇人在后头紧追不舍。
谁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对夫妇本就逗人。
穿西装的汉子,跟对街那几个都看乐了,脸上都浮起了笑意。
瘦老头儿跑着躲着,突然向着路灯跑了过来。
胖妇人自然追了过来。
穿西装的汉子为之一怔。
瘦老头儿跑得还相当快,一转眼已到了路灯下,气急败坏地对穿西装的汉子道:“先生,救命,救命——”
胖妇人紧跟着追到,扬手就打。
瘦老头儿还挺灵活的,滴溜一转便到了穿西装的汉子身后,以穿西装的汉子为拦箭牌,左闪右躲的,胖妇人则左挥一掌,右挥一拳的,穿西装的汉子更是一边拦,一边躲,生怕自己挨上。
就这么躲了一阵,瘦老头儿似乎觉得老这样躲不是办法,忽然撒腿就跑,胖妇人没完没了,叫骂着又追了过去,一前一后,一跑一追,一转眼就没了影儿,穿西装的汉子忍不住笑了。
躲在对街黑胡同里那几个,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