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斗 - [独孤红]

一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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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碧辉施了个眼色,小秋提步跟了过去,掀帘一看,转身点头。

  金碧辉猛然拍了桌子:“马鹿野郎。”

  □□□

  出了“四喜班”的大门,金少爷跟虎子踏进了黑胡同。

  黑胡同里的风既劲又急,呜呜的响,能把人的脸割裂。

  金少爷犹豫了一下:“虎子,你怎么单挑这种路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地面上不太平,万一碰上些翦径、打闷棍的毛贼——”

  前面一下子闪出三四条黑影拦住了去路。

  金少爷一怔,急拉住了虎子:“慢着,别说着说着就来了。”

  扭头往后一看,身后也多了三四条黑影。

  金少爷道:“坏了,虎子,咱们是碰上剪径、打闷棍的毛贼了。”

  只听前面传来了一声冷喝:“姓金的,少耍嘴皮子了,说吧,你是吃顺的,还是吃戗的。”

  金少爷道:“朋友,你们是哪一路的——”

  “少废话,答我问话。”

  “我么,我顺戗都不吃,这怎么办。”

  “你小子。”

  一声怒喝,前头的扑过来了。

  脑后风生,后头的也扑过来了。金少爷侧身一退,忙贴上了墙。

  胡同里,噗通,哎哟地直响,过了一会儿,不响了,只有一个站在那儿,其他的都爬下了。

  金少爷仔细看了看:“虎子,是你么?”

  “是我,少爷。”

  黑暗中响起了虎子的答话。

  金少爷吁了一口气,笑了:“虎子,还是你行。”

  他蹲下身子,找着了一个:“喂,朋友,就这种身手,往后别干这一行了,我这儿有块袁大头,拿回去大家分吧,也告诉你们瓢把子一声,往后再干这个,让他自己出马带头,别一个人躲在窝里暖和。”

  金少爷扔了一块大洋,站起来带着虎子走了。

  □□□

  马六姐把所有的脏话都骂尽了,她恨不得拆房子,恨不得把金少爷剁成肉酱。

  跟前站着七八个,一个个鼻青眼肿,混身是泥,挂彩的挂彩,见红的见红,好不狼狈。

  地上有块大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都对折起来了。

  大茶壶一旁说了话:“好了,大姐,您消消气吧,人有失神,马有乱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这回,跑不了下回,往后还怕碰不见他?下回堵上他不就行了么,好在天那么黑,他也没能认出人来。”

  “你知道什么!”马六姐猛拧身坐了下去:“这么些个人,都是江湖上走腿闯道儿多少年的,如今竟对付不下两个小嫩蛋儿,我想着窝囊,窝囊透了。”

  “这——”大茶壶咽了口唾沫,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败家子儿身边那个愣小子实在扎手——”

  那七八个之中,有一个把话接了过来,“大姐,您放心,那败家子儿总有落单的时候——”

  “呸!”马六姐怒啐了他一口:“你意思说,我姓马的就只会打落单的雁,要是那些点子长年不落单,我姓马的就什么都别干了,也别吃别喝。”

  说话的那个脸一红,低下了头。

  马六姐摆了手喝道:“好了,好了,该上药的上药,该裹伤的裹伤去吧,别在这儿站着惹我生气了。”

  那七八个一声没吭,一个个低着头都出去了。

  马六姐伸脚一勾,把地上已经翘边儿的大洋勾了起来,伸手按住,两个指头一捏,咬牙骂道:“我操你祖奶奶!”

  那块大洋,整个儿地对折了起来,跟让谁拿刀切去了一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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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当气派的一座大客厅。

  厅里炉火熊熊,灯光亮得像白昼似的。

  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儿,瘦归瘦,可是看上去挺硬朗的。

  瘦老头儿的穿着很讲究,旁边茶几上放着一碗热茶,大寒夜里,坐在炉火旁喝热茶,该是人生一大享受,相当舒坦的事儿。

  可是瘦老头儿的脸色不大对,像有什么事儿不高兴,跟谁生气似的。

  瘦老头儿身边儿,站着个廿上下的大姑娘,大姑娘穿着很朴素,人也光梳头,净皮脸的,长得算不上美,可是很秀气,看上去文文静静的。

  她站在瘦老头儿的身边儿,显得很不安。

  突然,厅里的大钟响了,一声又一声,响亮而悠扬,划破了寒夜的寂静,整整打了十二响。

  瘦老头儿的脸上又加了三分怒意。

  大姑娘不安地轻叩道:“大爷——”

  瘦老头儿冷峻的目光落在大姑娘脸上,原本很冷峻的目光,突然变柔和了,充满了爱惜和歉疚:“翠姑,你去睡吧,我来等门。”

  “不,”叫翠姑的大姑娘忙道:“大爷,哪有让您等门的道理,您请先睡去吧——”

  “翠姑,你头一天到这儿,怎么说也不能——”

  “大爷,我虽是头一天到家里来,可是我可不是外人,而且也老早就属于这个家了,您还跟我客气。”

  瘦老头儿沉默了一下:“那!这释儿吧,咱爷俩一块儿等,聊聊。”

  “不,大爷,天儿冷,夜又这么深了,您先去歇着吧,明儿个我再陪您说话。”

  瘦老头儿脸上突然堆上了寒霜,猛一拍座椅扶手,骂道:“这个畜生——”

  翠姑忙道:“大爷——”

  瘦老头儿脸上的寒霜刹时又没了:“孩子,你不知道,他长年的在外头跑,长年的在外头游荡,说的好听叫什么闯江湖,闯什么江湖?江湖是什么好地方?家里头缺他吃缺他穿?这个家让他养了?只指望他能在家呆着,跟着我学学做生意,谁知道他——”

  翠姑柔婉地截了道:“大爷,男儿志在四方,二哥有他的想法,有他的抱负——”

  “男儿志在四方?哼,他要是真志在四方,那倒也好了,翠姑,你知道,我并不是个不讲理的老古板,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他对做生意这一门儿没兴趣,不要紧,他可以干别的,只要正正经经的干,只要能干出个名堂来,行,我绝对赞成,可是他不是,他只知道挥霍,只知道闲荡,只知道走邪路,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来,他却一会儿也不着家,吃过早饭一抹嘴走了。不到半夜三更不进门儿,这还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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