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劫后余生东山起 [3]
之后,一名沙弥端来稀粥和素点,并告诉文束玉了尘师父已经出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们做。
文束玉只好道谢领受。他这次虽未能如天机道长之预期会见大智禅师,找到禅师那位方外奇人,然而,禅师这位继承者了尘僧人的这一片热忱,也就令人感动的了。他自从丧失武功以来,虽然一再遭受凌辱,但同样的,他也不只一次为人情所温暖,所以,他活下去固属万幸,万一回天无力,他觉得,他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一天,一天,三天……
文束玉在这座寂寞古寺中,真有着度日如年之感,他每天徘徊寺前,望着谷口,希望了尘僧人的身影会突然出现眼前,最后他甚至希望对方空手出现也好,因为,他每一想及对方为自己在这种大热天奔波炎阳下的情景,心中便感到无比之歉疚难受,他文束玉凭什么值得这样去劳动人家?
四天,五天,六天……
好不容易!一直等到第六天傍晚,了尘僧人方在谷口出现。
了尘出现时,脸面微俯,步子跨得很大,但脚下似乎不怎样平稳,一袭灰色僧衣出门时完好无故,回来时却给扯了好几个洞,两只裤管粘在腿肚上,似为汗水所湿透,文束玉是时正站在台阶下面眺望,他一见了尘僧人现身,连忙赶过去,激动地叫道:“大师,太辛苦您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了尘僧人对文束玉的招呼竟似没有听得一般,一径大步入寺而去,文束玉呆了呆,忙又转身赶来寺中。
文束玉刚刚跨进寺门,即为一名沙弥拦着道:“了尘师父赶路累了需要马上休息一下,药已取到,在小僧这里,我们到药房里服用吧!”
文束玉在寺外已看出了尘僧人情形有些不正常,在想象中,他知道对方这次必然累得相当可以,可是,药都取回来,他现在能说什么好?
文束玉随着那名沙弥来到云房中,沙弥递给他一只药瓶道:“瓶里共有药丸十三颗,了尘师父说:一天服一颗,三颗即可,余下十颗不妨留在身边以济他日之缓急。”
文束玉打开瓶盖,立有一股异香扑鼻透脑而入,药尚未服,单就这股香气便已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文束玉不禁讶然失声道:“这是一种什么药,这样香?”
小沙弥摇头道:“小憎也不清楚。”
文柬玉举起药瓶,细看之下,结果他发觉这瓶药有效无效尚在其次,仅手中这只药瓶,可能就是无价之宝!
瓶是鱼形,系绿玉雕凿,油绿另杂有一丝丝均匀的血纹,光润细腻极为悦目。
文束玉再将药丸倒出来看,药丸仅有黄豆大小,是扁圆形,色泽亦与黄豆相近,但有着一层晶润鉴人的光彩,瓶外原来好像贴有一道标签,似乎新近才被人用手撕去,文束玉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最后将那颗药丸和水服下。
小沙弥等地服下药丸,一面退出,一面顺手拉上房门道:“了尘师父说:服过药后,请小施主马上静息入定。”
文束玉口虽不言,心下却有些将信将疑,暗忖道:真有这么美?
他放下瓶子,试着上床盘坐调息,不意凝神提运之下,丹田中暖流回荡,真气居然有着腾腾欲发之势,文束玉惊喜之余,赶忙收心敛神,他修过上乘内功,深知操之过急之为害,当下乃循序渐进,不躁急,不强行,不消一会,心神两怡,顿人忘我之境。
文束玉神返紫府,睁开眼皮一看,他见窗外红日高照,鸟语盈耳,不禁暗暗吃一惊,心忖想:“难道”
那名沙弥适时推门而入,含笑道:“恭喜小施主,气色好看得多了,请先用点饭食,今天可以继续服用第二颗了。”
文束玉连忙跳下床来道:“了尘师父呢?”
小沙弥眉峰微蹩,摇摇头低声道:“大概尚在定静之中吧?他老人家将房门上了锁,小僧们不奉召唤,是不敢轻易叩询的。”
文束玉又问道:“他老人家自从昨晚回来,有没有吃过东西?”
沙弥摇摇头,神情间颇有忧戚之色。
文束玉搓着手道:“这怎么办?”
沙弥勉强笑了一下道:“小施主毋须为此担心,了尘师父非常人可比,在他老人家,三五天不进饮食可说是常有的事。”
文束玉听得这样说,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第二颗药丸服下去,效果更惊人,现在,一股真气已能自如运转了,入定之下,一睁眼又是一天过去,第三天服下第三颗药丸,文束玉顿感一切均已恢复正常,于是,他决定,即使犯讳触恼对方,他也得过去看看了尘僧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两名小沙弥拦劝不下,只好任他前去,其实两名沙弥在私心又何尝不希望藉此知悉一下他们方丈三天不出卧室的原因?在两名沙弥指点下,文束玉惴惴不安地走向大殿后,靠近库房的一间静室。
文束玉走上前去,侧耳细听之下,他见室内声息毫无,又不禁犹豫起来,假如对方正在入定,他现在加以打扰是否适宜呢?
可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啊!
文束玉咬一咬牙,决定鼓起勇气上去试一试,于是,他先在窗户上轻轻叩了两下,低声喊道:“了尘师父,您舒服些了吗?”
室中没有回应,文束玉乃又加重敲击,略略提高声浪再喊道:“了尘师父,您”
可是,室内仍然沉寂如故,不知怎么的,文束玉这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于是,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运气并指一戳,窗户应手洞开,闪目扫视之下,文束玉呆住了!
卧室中空空如也,那还有什么了尘僧人的人影?
文束玉心头突然狂跳不已,当下双掌一按窗沿,涌身疾翻而人!室内收拾得甚是整洁,只是地下有着一片紫黑色斑渍,显系血水凝固所致;另外,案头上,在一支戒尺下面压着一叠素笺,文束玉匆匆移开戒尺一看,只见最上面一张笺纸上这样写道:“‘天下父母’真个都是‘无不是’的么?玉儿,你错了!”
文束玉心头鸣的一声大震,如中巨杵,身躯摇晃着,几乎一下栽倒,他喘息着,牙关紧咬,继续读下去:“玉儿:你得原谅,为父的这封信也是写得很乱,原因是,为父的已无暇整理思绪,而又必须尽量写下所想写的,因为,这也许是我们父子间最后一次交谈,而为父的尚须在搁笔时保留一份离去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