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岁 [4]
中原一剑坚决地摇头,苦笑道:“三位老先生既未见过这种病状,又找不出病因,怎能乱投药饵相试?试差了,谁负其责?不能试,在下只好另请高明。”
柏龙冷笑一声,“扬兄,像你这种畏首畏尾的态度,不让郎中投药找病因,怎能起令尊个弟的沉疴?何不让他试试?”
中原一剑苦笑道:“不是杨某畏首畏尾,而是被郎中们试得心惊肉跳,两年来,初来的郎中也是一试再试,试得家父舍弟的病日趋沉重,这一年来竟瘫痪在家,这就是试的结果。
因此,杨某一听试字,便感到心惊肉跳,不试也罢。”
“杨大侠,可否让小可看看令尊令弟的病况?”艾文慈接口道:“你是……”
“小可姓艾,名文英,略知医理,稍涉金针之学,但愿能为杨大侠分忧。”
他说得客气,中原一剑反而动容,赶忙让座,沉吟着说:“老弟台远道而来,杨某心感盛情,但不知刘兄已将诊治的规矩向老弟台说明否,病况是否已先有所闻?”
“小可一概不知。”
“咦……”
“兄弟来得仓猝,来不及向艾郎中叙说。”一指勾魂赶忙接口解释。
中原一剑点点头,向艾文慈说:“杨某求医遍天下,走遍五岳三山,踏遍通都大邑,但十分失望,不得已在三年前暂借此地栖身,出下策示意江湖朋友,谁能治好家父舍弟的怪症,杨某甘愿为奴替这人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年来,不少朋友弓阶各地名医前来诊治,反而病况日渐转剧,十分令人失望。因此,杨某对郎中有一要求,便是不许问病况,须由郎中指出病名,与及指出病者体内各部的征候。杨某需要的是真正知道此病的郎中,而不是乱猜乱探以病人的性命试药的庸医。”
“小可记住了,但愿小可不负杨大侠所望。”艾文慈含笑欠身答。
“那么,请随我来。”中原一剑离座说。
“杨大侠请领路。”他客气地说。
不但三位郎中跟入,一指勾魂和桃源双凶也悄然跟在后面。
内间草屋只留了一座上窗,一扇小门,山区虽然凉爽,但仍显得闷热。里面宽约两丈见方,设了两张床,有两名仆人伺候。床上各躺了一个人,东首的病人盖了一床薄衾,须发皆白,而且胡须数量少得可怜,快掉光了。脸上只见骨不见肉,“形容枯槁”四个字便可说明一切了。
西首的床上,也是一人只剩皮包骨的人,只是乱发成了灰色,比东首的人要年轻些,但脸上的神色并不比东床的病人好多少。
房中黑暗,人一多更形局促焕热。艾文慈首先便向仆人叫:“劳驾大叔,把窗门全打开。”
中原一剑急道:“不可,病人可不能见风。”
艾文慈笑笑,说:“杨大侠,这儿没有风。即使是健壮如牛的人,住在这不见天日的闷室中,不病也得生病,我不知道令尊与今弟居然在此呆了三年,居然还挺得住,怪事。”
“所有的郎中都说……”
“他们大概都不想病人有起色,所以都说见不得风,又不是小儿出麻疹发伤寒,再说这儿根本没有一丝风。”
“开门窗。”中原一剑断然地说。
艾文慈走近东首病榻,所有的人全都屏息着。
他先用医家探病四要诀替病人细心诊治,四要诀当然减去“问”字诀,久久,他取出怀中的金针,不用卸病人的衣裤,他隔衣探索。
所有的人等得出了一身大汗,他方诊完东首榻的病人。
替西首榻上的病人察看片刻,他离床说:“不用诊看了,两人是同一样病。”
中原一剑剑眉一扬,按住心跳急问:“老弟台,怎样?”
他淡淡一笑说:“这种病如果在江南患上,不足为奇,但在山西患上,小可大感奇怪。”
“这是何故?”
“山西没有这种致病的毒物。”
“什么?你……你说是中毒?”中原一剑骇然问。
“胡说八道。”一名即中不屑地说。
“不全是中毒,病是末,毒是本,拖延日久,本末相合,病因不明,难免群医束手,如果在三年前,小可保证三天痊愈……”
“你说,这是什么病,又是什么毒?”一名郎中冷冷地问。
艾文慈不在意他淡淡一笑,取过一枚金针放在口中温针,说:“在末说出病毒之前,小可先证明给诸位看看。病人看似消竭,其实根基尚存。目下是四肢麻木,必定午夜发生虚汗,痉挛,胸有物上顶,右半身下沉,不时感到左臀及左颈侧如同针刺,须半个时辰方能恢复原状。瞧,小。可要病人的右腿抽动。”
声落,他在病人的右膝轻刺一针,然后在腿股侧一针刺下,迅速拔出。
病人如受电殛,右腿一阵独动。
中原一剑喜悦地问:“老弟,你刺的是归来穴?别人曾经试过……”
“但别人却不知刺太乙穴相辅。”
“这是……”
“这是足阳明胃经受损的证明。”
“那……左颈侧………”
“手太阴小肠经失去作用,胃已伤,肠焉能不损。”
“这是……”
“令尊先是经过一场极端疲劳的剧烈活动,不知保重,贪图凉爽夜宿风露之中最少有两个时辰,风邪即行入侵,因此医家咸认是风湿。风邪入侵本已严重,不该在体内贼去楼空的紧要关头误服产自闽省的绿珊瑚,以至胃伤肠渍,如不是病人根基深厚,早年多服养气培元药物,恐怕早已当时身死了。绿珊瑚不是产自大海的珊瑚,而是一种有枝无时隐花的灌木,枝蔓如珊瑚,嫩翠丛生,折之甚脆,流出青汗,沾体肤腐,生长在田旁时,人畜不敢近,所以也称护田草。杨大侠不许小可问病人,其实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病人咽喉受损,说话不易。”
中原一剑一把抓住他,呼吸沉重地问:“老弟台,请问病人有救吗?”
艾文慈低头沉吟,不愿回答。
“求求你,说实话,老弟台。”中原一剑激动地叫。
“有。”地吐出一个字。
中原一剑屈身下拜,他赶忙一把扶住苦笑道:“杨大侠,不可冲动,在两月之内,也许小可能令病人起床,但必须有药才行,可是,小可不能在此耽搁那么久,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