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山之誓 - [柳残阳]

五、柳暗花明 [1]

牟长山望着脚下犹沾着血迹的三菱钢镖,目光慢慢抬起,声音冷硬地道:

  “前车有辙,靳百器,你肩伤还在,莫不成仍敢和我动手过招?”

  靳百器道:

  “你逼人至此,不动手过招又待如何?而世事无常,形势转易更难逆料,小胜一次,并不代表五世其昌,牟长山,我肩膀上挨的这一镖,立时就可奉还给你!”

  徐徐从鼻孔中出气,牟长山寒着脸道:

  “这不能怪我不顾情面,一切后果全是你靳百器自找,接着来的这一仗,我必然不会容你生还!”

  靳百器没有表情地道:

  “你早已说过六亲不认了,姓牟的,这情面不提也罢!”

  牟长山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只听“哗啦啦”一阵算盘珠子暴响,他那具精铁打造的家伙已搂头砸下,却又在砸下的同时偏斜,暴击靳百器胸膛,招式之狠之疾,难以言喻!

  大砍刀便竖立在靳百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刀刃出鞘,也不知用什么手法到达位置,总之,宛似镝锋所现,早已摆在那里了!

  牟长山吃了一惊,蓦地抛肩塌腰,铁算盘“呼”声半回,飞砍靳百器双腿胫骨,而靳百器身形忽起,一个筋斗翻越敌人头顶,大砍刀倏然倒刺,牟长山上身扭出,铁算盘迅速横截刀锋——

  预期中的金铁交击之声并没有响起,因为靳百器倒刺的一刀突兀幻成六条炫闪的光带,牟长山显然只横截上虚无的影像,他用力稍猛,微微打了个踉跄,六条光带猝合为一,这位江湖黑道中的“大户”已闷吭一声,连连三个转子旋出丈外,不止肩头见彩,肥厚的左颊上也裂开一条口子,血肉翻卷,仿佛是小儿翕张的嘴唇!

  于是,毫无声息的,“飞象”林妙悄然从一侧掩上,一对又沉又粗的方头锏泰山压顶也似照着靳百器后脑便劈,而不等“鹰堡”这边的掠阵者叱喝行动,靳百器的身子竟随着双锏的下压溜滑向右——光景似乎是被双锏的劲气挤了出去,但见沙溅石进,林妙一击落空,人亦骤然僵在当地!

  林妙并不是中了什么定身法,只是有其不敢动弹的苦衷——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靳百器已闪到他的背后,雪亮的大砍刀,正轻轻柔柔的搁架在姓林的脖颈之上,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林妙却也感受得到锋刃的冰凉冷硬,以及那股子无可言喻的森寒之气!

  “鹰堡”方面业已动了公愤,大伙儿群情激昂的拥围上来,刀枪并举,就待展开一场砍杀,靳百器连喝三次,才算把局面压制下来,胡甲却独目圆睁,犹自气得跳脚:

  “要说死不要脸,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一窝子的,又是车轮战,又是打偷袭,居然尚在道上称尊持大?干脆全剁了去球!”

  孟君冠也咆哮着道:

  “他们能不仁,我们就不义,二当家,对这几个杀胚,万万轻饶不得!”

  浑身血糊淋漓的牟长山也豁了出去,紫着一张变了形的胖脸大吼:

  “这等阵仗吓不住我,牟爷可是火里来,水里去的角儿,他娘肩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任你以众凌寡,牟爷也照拼了!”

  胡甲独目中凶光越炽,破口叫骂:

  “这个狗娘养的还在那里唬大唬二、人五人六哩!二当家,便下手做了,看他除开入土,犹能跑上何处?”

  靳百器气定神闲地道:

  “稍安毋躁,大家都静一静,这档子事,我自会加以处置——”

  牟长山大叫:

  “士可杀不可辱,靳百器,我们宁可断头,亦不能屈志!”

  手上的大砍刀稍稍增了点份量,靳百器先问刀下的林妙:

  “林老兄,你可愿意断头?”

  刀口子是架在自己脖颈上,林妙说起话来就没有他主子那么硬气了;粗浊的呼吸着,他僵直的伸长脑袋在喘:

  “两国交兵,不杀降将……你不能用这种手段对付我……”

  牟长山一听不像话,双目瞪起,厉声叱喝:

  “林妙,你在放你娘的什么浑屁?你只能算是俘虏,并非降将!”

  呻吟一声,林妙急忙改口:

  “对,对,我只能算是俘虏,并非降将……姓靳的,朝廷有法,江湖有道,如今我乃受制于你,没有反抗之力,你可得按着规矩来……”

  靳百器不理林妙,冲着咬牙切齿的牟长山道:

  “姓牟的,我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冲突的因由,仅为了立场与原则的坚持,在这种情形下,杀戮并不是一桩最恰当的解决方式,如果我打算放你们走,你怎么说?”

  哼了一声,牟长山板着脸道:

  “我什么都不说!”

  一边,胡甲又在喃喃咒骂:

  “这该死的杂种……”

  刀口下的林妙怯怯出声:

  “长山爷,依我看——”

  “呸”的吐了口唾沫,牟长山怒叱:

  “给我闭上你的鸟嘴,依你看?你什么也不用看,丢人现眼的东西!”

  摇摇头,靳百器心平气和的道:

  “牟长山,将来你找不找我报复,我并不在意,困难只在你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以及知道我们待在此地,我不要求你承诺什么,但却须你站在江湖道义的立场上撂一句话下来——你们回去之后,决不向别人透露我们的行踪!”

  略一犹豫,牟长山这次倒挺干脆:

  “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了我我找谁,犯不着借刀杀人,拐弯抹角的做这等半调子事!”

  靳百器正色道:

  “一言为定?”

  牟长山用力点头:

  “姓牟的向来言如九鼎!”

  靳百器收刀入鞘,静静地道:

  “请吧。”

  林妙先挺直腰身,余悸犹存的伸手摸向后颈,这一摸,才发觉业已是一手的冷汗。

  牟长山半声不出,铁青着面孔大步离去,林妙刚刚随上,又想起“鬼猴”尹双月还萎在那里,急忙绕了回来,扶着姓尹的跌跌撞撞追了过去,三个人的模样,实在是够狼狈。

  营火熊熊的燃烧,间歇发出哔剥声响,靳百器盘膝坐在火堆之前,脸庞被跳动的火苗子映得忽明忽暗,他肩上的伤处已经包扎妥当,上衣松松的斜披着,喝一口酒,他继续聆听崔六娘的陈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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