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红灯 - [小椴]

第十章 夺擂 [3]

  万人丛中一握手,举世荒凉如海!

  哪怕只是遥遥一见、哪怕只是以眼神相握的感受,那种感动已足以弥漫开来。

  可那感动,就算感动,也不过是一句:啊,你也在

  我一直在找你。铁萼瑛今天的脸色不知怎么沉峻如铁。

  田笑扶着环子,慢慢后退,已退到近前会合的铁萼瑛身边。

  他在哪儿?

  田笑摇摇头。

  铁萼瑛的脸色一时更阴沉了。

  但田笑说:昨夜,我却还见过他。弘文馆重金请出地藏门,我从头到尾地目睹了地藏门阿芙蓉如何发动千棺过与古杉一战。他们也知这最后的擂台一战不过是个玩笑,凭这些女子最后怎么折得了古杉?所以,预先已准备了个周全。

  铁萼瑛的神色不由微变,两侧的鼻翼一刻间都绷紧了,问道:胜负如何?

  与地藏门的千棺过一战,起码这近百年来,还从无一人幸免。

  所以这句话她问得好慢,似乎心头正千百个念头齐转。有一个怀疑的、恐惧的声音在心底大叫,她要勉力压抑着才好容易不动声色地问出来。

  田笑木然,好半晌,才道:弘文馆胜了。铁萼瑛一双利目逼向他。

  田笑沉吟道:古杉不肯让千棺过扰他乡民,虽最终逐走了他们但、其伤七分。

  弘文馆要的就是这个,他们料定古杉不会那么轻易死,他们也不想他死,阿芙蓉说过千庭要她做的就是伤其七分。所以,最后古杉不算胜,阿芙蓉也没胜,是过千庭胜了。古杉对我说,他曾对弘文馆含笑说:除非他们找得出一个打得败他的女孩儿,否则这擂台还是不比也罢。这下,他们只怕是可以做到了。

  铁萼瑛脸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地僵硬下来,田笑只觉得自己都看到了她面上肌肉一块一块铁一样的凝定的过程。她的眼神中渐渐升起狂悍,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冷哼道:他、们、想、的、吧!

  擂台上的比拼这时已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这最后一个位置的争夺已趋白热化,台下的泥土正吐出整整一天太阳泻下的积热,可一阵骚动却从场子的最边缘传了过来。那骚动先只扰乱了场子外围,不一会儿,却弥漫全场,以至台上的嗔莺叱燕,几乎要白刃见血的争斗一时都无人看了。

  一时只见人人回头,铁萼瑛与田笑也受到感染,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

  却见一辆彩车,不是从大路上、而是从田野里缓缓驶来。

  它从西方而来。只见那面,在地与天的交界处,初出的麦茬正以青青的嫩意捧承着斜阳的余彩。那个方向没有路,那车子却是一路碾过青青麦苗,就这么在麦田中破青而来。车厢两边同时不断地撒出些细小银钱来,亮晶晶的闪,似乎在跟那弘文馆比阔,似是在奢侈地补偿着那田家农户的青苗钱。

  那辆车子极其华丽,虽相距还远,已让人感到它的朱彩斐然。

  场中的人这时都看到了。那摇光泛彩的车子不知怎么借了斜阳的余晖,把自己更做了进一层的装点。人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这就是那辆嫁车?邪帝为了它甚至不惜砸毁了皇太后的御辇!

  可它怎么敢来,弘文馆摆出彩擂,武英殿环伺左右,可它居然真的敢来!

  天色已是迟暮。两方彩霞方浓,仿佛天机织锦,那文彩早胜过人间五彩。

  而那帝女花,而那迟慕晴,竟真的趁着这迟暮之晴,驾着一架嫁车,如此逶迤地款款而来

  擂台上的争斗胜负已分,可这一场的胜出却已无人喝彩。

  得胜的那个女子看着那好容易争夺来的最后的一个位置,那是主擂上十二把蒙着锦缎的椅子中的最后一把,可惜连她的师友都已注目场外。没有人关注她,一时也无人宣告胜负,司礼之人都失职了。那女子怨愤地望向场外,只觉得那辆车子仿佛从天际驶来,车轮辘辘,似乎转眼压碎了她好容易得到的珍宝样的声名,让她的脸上一时嫉恨,一时茫然

  副台上的郝婆婆几个人却同时面色凝重起来。

  隐于暗处的过千庭与他手下弘文馆中的人,还有秘密布防于暗处的武英殿的人一时也面色凝重。人人都知道邪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人也知道帝女花又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既敢出现,那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一时想到的竟不是攻击,而是如何防备。

  那辆车子却不疾不缓,好半晌才走近,却只在离场外人群松散处还有数丈许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车子好大,八马主驾,八马为副,车厢两侧还有横板。那横板宽过二尺,两侧却共坐了四个侍妇、四个侍女。只见那四个侍妇个个都目光凝定,允称好手。魏大姑几人一见她们神色就更凝重起来。

  驾车的却是个黑而且老的妇人,一头雪白的银发,逆光如蓑,握鞭的手上却套了好大一颗祖母绿的戒指。那戒指沉沉的碧,只有苗人才会有这样款式的宝戒。她另一手握着一根丝鞭,鞭子从首至尾,竟镶得金红璨然,那都是各种宝石在晚晴下焕发出的泽彩。

  车上四个年少的侍女在一天余光之下,个个也都似莹珠嫩玉、眉眼娇妩,一时把满场的人看了个呆。

  田笑低低道:迟慕晴!他怀里的环子动了动,似乎醒了过来。

  铁萼瑛的脸上冷硬一泛,她忽然飞身而起。田笑一抓没抓住,只有疾疾追问道:你干什么?铁萼瑛空中冷然道:趁这个工夫,搅场!

  就算帮不了什么真正的忙,我也要试上一试,我不要他心中摊上哪怕一丁点的不情愿!

  那擂台主台一侧还有一方高台。

  那高台孤吊吊地为彩绸所蒙住。它的高足有两丈许,或许那就是主擂的弘文馆安排好的让那古杉出场的地方。

  铁萼瑛身形扑起,她扑向的就是那高台。

  她功夫极是强悍,就是连轻身纵跃之术也要较男人还来得飒爽英烈。

  只见她的脚在空中一落,先踩的是个江湖汉子的肩膀,然后借力腾起,又以另一人的肩膀落足。她跟田笑的立身处到擂台边原有二十余丈之距,可她踏在那些江湖汉子肩膀上,也不过三五个起落已直扑向高台之下。

  只听她身后一片哎呀之声,却是这妮子脚下用力,踩痛了看客。然后台下就升腾起一大片江湖汉子们的叫骂。

  她最后踏的一脚最重,身子直向那蒙着高台的彩绸扑过去。一时只见铁萼瑛如雌鹰般从天而降,身后两片彩绸波纹荡漾地在身子两边从空中披落,衬得她如翱翔于海天之上的苍鹰矫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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