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定思痛 [10]
但是他是一个人,一个会动的人,又怎么能叫他不说话呢?
他说话了,他说:“大概晚饭快准备好了吧!我还是去看看去。”
果然他已发现到,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可是当他瘦长的胴体,方一站起之时,软帘掀处,那个年青的苗女已款款而入。
她向主人弯腰说出了晚餐齐备的消息,老土司遂转头向着燕青笑道:“苗疆野域,无以飨客,余先生有不惯处,尚请明言才好!”
燕青寒暄了几句,从位上站起,云娜也随后跟上。当时,老土司在前,燕青居中,云娜殿后,一行三人鱼贯的穿出了暖厅。
燕青才看清了,这所老土司的私邸,十分阔绰,尤其建筑得十分宏伟。
暖厅之外,是垂着紫红幔帘的六角形饭厅,所异于汉人者,是这饭厅之中,所列置的不是八仙餐桌,而是一座红石砌就的火灶。
这座石灶,砌起有三尺高下,作圆形,台上绕着一圈钢丝骨架。
炉中熊熊的松枝,正劈劈拍拍的燃烧着,因为有松子的关系,全室非但没有一丝烟火之味,却散布着阵阵幽香,也没有黑烟上薰。
在钢架旁边,置着三张软椅,另有一石案,十分光华,案上有小玉盘各八。
内中分置洗剖好了的各种家禽,另有牛、鹿、野猪等各色野味,俱都切得大小适中,有长锥形钢又数把,铸有红木把柄。
另有五大钵,分置酱、油、酸、姜、辣五味,供人自行涂抹烤食之。
老土司微微一笑道:“苗族中四季全是烤食,不像中原汉族,尚分热炒凉拌,余先生如认不惯,老夫另差人换以汉族食物如何?”
燕青忙笑道:“晚生最喜烤食,这已太好!”
云娜只是抿嘴而笑,此时老土司由苗女手中接过了钢叉,燕青和云娜也各自接过,分别由案上盆中,插取自己所喜禽畜,在钢丝架上烘烤,待已呈焦状,再分以钵中佐料抹涂扫之。
如此一会,油脂腾芳,滴在松枝火中,噼噼啪啪作响,一旁二苗女,不时以松枝往火中徐徐加之,少顷各人手中肉食已熟。
有侍者送上玉盘,盘中另有小形刀叉一份,颇似今日之西餐食具。
燕青正暗想,苗人多喜饮酒,不知他们是不是也有此习?
正自思念,老土司已笑问道:“余先生如不见外,少饮一二杯本族所酿的麦酒如何?保险不较你们中原所酿少差!”
燕青方想客气几句,一旁苗女早已由内室取来一个白瓷小坛,分在二人面前,各斟了一杯。
云娜只少少倒了半杯,燕青见酒色纯白,直如清水一般,但酒芳上薰鼻梁,知道酒性必烈且醇,当时正想举杯先敬主人一杯。却见云娜离座款款而起,玉手持杯巧笑倩然的道:“小妹多谢余大哥救命之恩,恭敬大哥一杯!”
燕青忙道:“愚兄不敢!”
说着一仰头,把手中酒一饮而尽。老土司见状,不由一惊,方道:“此酒性烈,余先生不可急饮!”
无奈燕青已一饮而尽,待咽下之后,才觉其热如焚。那酒性由口鼻耳目之中一齐钻出,呛得他几乎流出了泪,一时好不难受。
云娜见状,不由掩口而笑,老土司也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燕青也只好强作笑容坐了下来。
随后又各自敬酒了一番,这一顿晚饭宾主皆欢,少说也吃了一个时辰。
老土司是每饮必醉,今日更不例外,直吃了个酩酊大醉,云娜忙差人,亲自随同老父人内休息,遂又转回,对燕青面色微红道:“家父因见大哥肯留居舍下,一时饮酒过量,你不会见笑吧?”
燕青忙道:“姑娘说那里话,老伯快语快人,愚兄正有相见恨晚之念呢!”
云娜遂盈盈含笑道:“大哥居处,小妹早已命人在后室布置好了,可愿去一观,尚能如意否?”
燕青虽没有醉倒,全仗内功精湛,将酒力丝丝由毛孔中逼出,此时汗如雨下,也有几分酒意阑跚,闻言哈哈大笑道:“余燕青呀!余燕青!你数年飘荡江湖,今日才遇热肠知己啊……”
语音响亮,上震屋瓦,他说着一时热泪泗滴不已,云娜见状,只以为他醉了,吓得芳容失色,忙上前掺起燕青一臂道:“大哥喝醉了,快随我进去吧!”
边说边扶着燕青蹒跚地,向内走去,余燕青边行边笑道:“姑娘不要扶我,我自己会走……我自己会走!”
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他心中渴念着的裘蝶仙就在眼前,那么美笑嫣然,那么体态姗然,一时他再也忍不住,往着蝶仙扑抱了过去。
他抱着她,在她脸上狂吻着,吻着她秀丽的发丝,吻着她发烫的小脸。
他再也顾不得她的挣扎,嘴中痴痴的念道:“啊!蝶妹妹!蝶妹妹!”
“我终于找到你了……蝶仙!这许多年,你到哪里去了呢?……害得我的好苦啊……!”
迷糊朦胧之中,他觉得进了一间极为华丽的房间,他被蝶仙抱在一张软榻之上,他挣扎着想起来,嘴中尚泣诉道:“啊!蝶仙!你……你不要走呀!”
关上了门,黯然走出了断肠的云娜,她含着泪,对着门苦笑了笑,心想:“原来那裘蝶仙是他衷心热爱的人啊……”她揉了一下眼睛,痴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