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定思痛 [3]
“我当时真是高兴万分……在树上道出了我深深的谢意……那柴祥用手指着那树下的羊群让我看时,那一群羊,早已横尸遍地。然后他笑了笑,又对着我说道:‘我也是和你一样,想要这些东西头上的双角,可是你看,现在我还没有去动它们一下!’
我当时羞惭万分,问他为什么?他才告诉我说,这些羊群虽已身死,可是它们身上,仍然染有瘴毒,最少要让它们在野地里吹放三天,才能把含染在它们毛内的余毒去尽,那时他再去下手,割取那羊首的双角。’”
鬼见愁谷晨,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微微闭着双目,没有说话,孝天不由奇道:“为什么那老人,没有染上猩猩热毒呢?”
谷晨张开双目,继续道:“因为他在毒瘴过去之后,才到那里去的,又为他事先小心,先爬上了一颗极高的大树,即使是瘴毒来时,只是压着地面丈许而来,不可能飘到树顶上去的……所以他丝毫也没有受到毒瘴之害!”
谷晨说到这里,才又叹道:“孩子,我当时只以为既为柴祥救回了命,就可平安无事了,但后来那柴祥才告诉我说,这种猩猩热,只一中人,定入骨髓,仗我禀质尚好,又因他已在我身上用了功力,所以已暂时无事,可是这种瘴毒,早晚要复发一次……”
鬼见愁谷晨说到这里,脸上呈现出一片死灰颜色,他用着颤抖的声音,接下去道:“他并且告诉我说,快则十年之内,慢则三十年之内,必定复发。只要再发之时,就是华陀在世,也是无能为力了,可是因余毒极微,我将要落得瘫痪终生,却不会死……”
谷晨落下了泪,看了一旁泣不成声的裘孝天一眼,叹了口气道:“我只以为,为数十年以来,我已参透了极高功力,吐纳坐功,俱都已到了上乘阶段,这种瘴毒可能已为我驱之体外了……”
接着他苦笑了一下,接语道:“谁知……仍然还是不能免掉,只不过延长了六十年之后才复发……”
鬼见愁谷晨结束了这段故事。裘孝天不由擦干了泪,用手握住师父冰冷的手道:“可是师父,难道就没有任何药,能治这种病么?难道就连弟子这一丸五元丹,也不能令你老人家复元如初么?”
鬼见愁谷晨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五元丹虽是人间至宝,可是却不宜为我所食用,在我来说,气血已开,筋脉早已培固,五元丹并不能对我有补益了,再说这种瘴毒已入骨髓,只可令其自行散发,却不能以药力强除,否则,恐怕我死得更快!”
裘孝天不由一时泪流满面,战抖道:“那么依师父如此说,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鬼见愁谷晨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孩子!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我如今已经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假使这瘴毒要在十年以前复发,我就是死也不会闭目,因为我遗憾没有一个人,能够继承我这一身武功……
可是,如今我已放心了,你已得我全身绝学,所差者,仅是功力而已,以后只要勤练下去,不出十年,定可在武林中,放一异彩……”
谷晨说到此,目光之中呈现出一股无比的欣慰之色,他用着深陷在目眶之内的双目,盯视着裘孝天,又点了点头才接道:“有了你这么一个如意的弟子继承我的衣钵,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孝天!你不要伤心!师父并不会就离开你的……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只是不能像往常一样的行动了,我只能终日的靠坐着……可是!我并不会就死,我仍然可以说话……”
孝天闻言后,心中多少总觉开朗了一些,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师父,那种日子怎么过啊……”
谷晨笑了笑道:“师父不像你,这种日子,我早已习惯了,这三十年地洞之中的生活,同现在这种瘫痪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说着话,鬼见愁谷晨,努力的振奋了一下精神,他略为一运行血脉,除了“心腑”和“志堂”“灵台”“脑户”“太阳”各处大穴,尚能通畅之外,全身各穴俱已闭穴不通。
他知道,果然是不行了,今后的岁月,他几乎不敢多想,那种滋味,几乎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人除非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很少有不愿意活的,就拿鬼见愁谷晨来说,也是一样的。虽然他认为自己已形同废人一般了,可是他仍然内心寄托着,要以本身已成的数十年所培炼成的吐纳功夫,把本身上那些既已关淤,而不可能再打开的穴门打开,使自己能活动自如。
这不过是他的痴想和希望罢了,没有希望的人生,恰如失去源头的泉水,人们永远是为着希望而生存的,即使他们所希望的,已经接近为幻想,可是他们本身却不有自知,依然是这么期盼着,期盼着能够有实现的一天。
鬼见愁谷晨运行了一会气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孝天道:“孝天!我不能再回到那方真人洞府中去了……那些美丽的环境,对于我已是无用的了……同时……我……也不能去了!”
裘孝天不由怔了一下,悲伤地道:“师父!我可以背你下去……一点也不会令你难受!”谷晨抽缩了一下瘦长的双腿道:“孩子!那不必了……我如今已如风中残烛,一点也经不起波折了……我还是留在上面吧!你可以下去……”
孝天当时咬了一下牙,感慨地道:“师父既在上面,弟子也不想独自下去了……还是在上面好些!”
谷晨本想再令他下去,可是当他接触到孝天脸上真挚的表情,不由得他把到口的话忍住了,同时在他心中,此时也是多么的需要着这么一个徒弟,常在自己身边啊。
因此,他只是望了望他,遂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些什么。
裘孝天此时把他发僵了的身体,扶得坐好之后,怔怔的坐在一旁的石壁上,心中不由暗暗在想,祸福之与人,真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谁也不能事先加以意料啊!
荒芜的斜阳道上,一匹黑色的倦马,驼着一个疲惫的年青侠士,他无力的用双手按在马背的皮鞍之上,一任那倦马无力地向前走着。
从他那仆仆风尘和疲劳的身体上看来,这青年不知跑了多少路了。
他不停的在想:“没有用了……她是不会在的……唉!看样子,我是要输在那雷鸣子闻继天手中了……”
“他一定早已找到了蝶仙,而得到了那姑娘了!”
这么想着,他更失望,他甚而灰心得连眼皮都懒得睁开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