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南枝也拱拱手,笑道:“父台客气,请。”
何文荣一直到了大堂那边的房子,这里可以看得到空旷的大堂。
南枝心中感到好笑,心想:排酒排到大堂,这官儿也就糊涂得可想而知了。
他跟着入座,何文荣已先就了主座落座,王师爷打横相陪,脸上堆满笑容。
桌上没有菜,却有三大杯酒。
南枝忽然心里一动,睁着虎目盯着酒杯。
三杯酒,分别放在三人面前。他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杯,目光扫过杯内酒的颜色,和酒杯的色彩。
何文荣十分机警,马上将自已面前的一杯酒,拈起调换南枝面前的一杯。
就这拈杯调换的关头,何文荣的手指,在放下酒杯的片刻间,移过杯口。
黄昏时光,房中昏暗,谁也没留意何文荣的指甲里,洒出一些很难看得清楚的粉末。
粉末酒落杯中,立即溶化在酒里。
南枝虽然动疑,留了心,可只是没能发觉何文荣指甲内有鬼。
何文荣调换了南枝的一杯,笑道:“你怕我占了便宜吗?其实这酒杯虽然色彩不同,但容量倒是一样的。”
边说,边举起杯儿,一仰脸将酒喝尽,对南枝一照杯,又笑着道:“敬你一杯,菜马上进。”
南枝被何文荣这一番做作,反而觉得自己多疑,不再疑心酒里有什么毛病。
王师爷也乘机举杯,一饮而尽,照杯说道:“二爷,敝上是诚意的,我这里也先干为敬。”
南枝笑笑,拈起了酒杯。
何文荣瞟着他阴笑,心里又兴奋又紧张。
(一个遁正路当官的人,怎么会江湖下毒手法?OCR者注。)
王师爷抬起酒壶,泰然自若先替何文荣斟酒,一面笑一面说:“石二爷酒量如海,等会儿得换大壶。”
斟满一杯,酒壶移向南枝,似要等候添酒,又说:“二爷不必喝得太急,等会上菜之后,我们一面喝,一面计议,免得喝多了误事。”
这么一催,南枝这冒失鬼可就不假思索,举杯往口中送。
半杯酒下喉,他猛然狂叫一声:“有毒……”
何文荣和王师爷,忽然推座而起。
他抓住杯,劈面向何文荣掷去,跳起来一脚踢翻桌子,抢一步伸手要抓何文荣。
何文荣早已让开了,狂失着说:“石南枝,你发觉得大晚了。”
他站立不牢,忽然一阵头晕,腹痛如绞,摔倒在地痛得打滚,抱着肚子狂叫:“何文荣,你……你用甚么……”
何文荣不敢走近,站在远处说:“一种出在大内的毒药,只要碰上嘴唇,就可以致命。你已经喝入肚内,片刻就会断送性命。”
“你……你为何……我与你无冤无仇……”
“但你与赵岫云有仇。一山不容二虎,石南枝,你还不明白?”
“原来你……”
“我们已等了你好些日子。昨日你回来,所以才会有张晚翠的血案,所以才会有今晚的约会……”
他强忍住痛楚,尽平生之力,钢牙一咬,猛然跳起来,扑向冷笑着的何文荣。
外面暖阁边,忽然闪出赵岫云,一个虎跳蹦了进来,恰好接住了南枝,拳脚交加,两人舍死亡生火杂杂一场狠斗。
南枝的武功,比赵岫云要好得多,无如腹中奇毒作怪,毒性催发,片刻间便全身无力气了!
赵岫云觊个真切,下面一个鸳鸯拐子腿,把南枝踢翻在地。
南枝抽搐了几下,口中鲜血一喷,立即魏飞魄散,一命呜呼。
赵岫云就地下扶起南枝,抢出大堂,把他的头对着堂柱用力一撞,碰擦一声响,马上满地挑花,血染堂下。
何文荣跟上堂,急急说:“快走,不能让人看见你。”
赵岫云丢下南枝的尸身,急急转入后堂走了。
这里何文荣急急穿了袍褂,传班升堂,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已是井然有序。
不一会,石歧西被差役传到堂上了,他一看见南枝惨死廊前,抢一步跪到地下,抱住痛哭失声。
何文荣教人把他挟到案前,对他说道:“石南枝黑夜持刀率众,杀死张家男女两命,经本官司拘提人证,当堂质审,南枝理屈辞穷,还敢咆哮公堂,辱毁命官,自知罪大恶极,触柱身亡。
既死不能复生,你可领回尸身,备棺收殓。本县疏忽之处,自当详禀督宪,自请处分,你可遵照。”
说罢,拂袖退堂,转过屏风进去了。
石歧西只气得怒发冲冠、眼中流血,他站在公堂上,思前想后,一筹莫展,终于只得请人带回南枝尸骸,殡殓入棺,再定报仇方法。
□□□□□□□□南枝身死,转眼已过一个多月。
歧西几番进省,控告何文荣,均不得直。
不久又听得何文荣有调部的消息,歧西眼看报仇无望,椎心泣血,寝食俱废。
可怜他体质原不大好,生平又寡断无能,这一下怨气攻心,便弄成疯癫症疾,整天价号叫跳跃,啼笑无常。
这一天忽然他跑到赵岫云家里去叫骂,被岫云唆使一群奴才把他殴得遍体鳞伤,回来时便病倒了。
石家有几个忠心的老仆,看到这个样子,私下计议一番,有的便提议派人南下,请二少奶回家主持一切。
那一个年纪最大的管家贾得贵,便对大家说道:“这样事原该早给二少奶奶知道的,是大少爷怕姑太太年纪大,受不起惊吓,不肯教人通知。
现在顾不得许多了,明天就派人南下罢!听说二少奶奶有一身好武艺,也许她能够替二少爷报仇雪恨。
眼前的赵家财势太大,要想报仇,除非行刺。可恨我们全都是老古董了,手又无缚鸡之力……”
贾得贵说得伤心,不禁放声痛哭。
有一个王长胜,他是石家多年马夫,这个人忠肝义胆,技击到家,年纪虽然大了一点,却还是走及奔马,力举百钧。
这时候他听了贾得贵的话,慨然说道:“你们放心,也不必去接二少奶,报仇两个字算交给我王长胜了。”
说时,长髯飘动,目光如炬,那样子就十分决绝。
贾得贵止住哭声,连连摆手劝道:“王兄弟,你切不可造次,现在家里只剩你一人有些武艺,你如果再断送了生命,我们主人的一点家产,就也没有人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