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在括苍山中,一条荒凉的山道上,倒卧着一个痉挛的老人,已经人事不知,看上去,仿佛象一具尸首。
西斜的月亮光线已呈昏黄,偶尔吹过一阵冷风,愈显得景象可怖。
山道上,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头顶上牛山濯濯,一根头发都找不刮,光得发亮,颔下也没有胡须,只有眉毛白而且长,长得将眼睛都盖住了。
还有一个特征,前额特大,活像个老寿星。
这个寿星似的老人,走到那个痉挛老人身前,略微检查了一下,运指如飞,连点了胸前背后几十处穴道,然后一阵推拿。
随听骨骼连声脆响。
痉挛老人瞬又恢复原来高度,喝了一声:“痛煞我了!”
便目睁开眼来。
“不要说话!”
痉挛老人自是罗信,发觉被救,正要称谢。
秃顶老人适时提出警告,继对罗信说道:“你现在仍未脱离险境,快告诉我,你练的是一种什么功夫?以便施救。”
“幽冥阴功。”
“可有所本?”
“有。”
“根据什么?”
罗信深怕说了出来,真经不保,但如不说,又惧性命堪虞。
他这一迟疑,没有即时答覆。
秃顶老人似已看透他的心意,微带不悦的道:“信得过我,一个月内,带着你的练功秘笈前往汉阳找我,过期你就不必来了。”
随说随已站了起来。
“恩公……”
“记住!少说话,更忌再用真力与人搏斗。”
秃顶老人立刻截住罗信的话,提出严重警告,话完,竟自扬长走了。
看似步履从容,其实走得很快,就在罗信微一犹豫之间,竟自走得没有影儿。
罗信本待把他唤住,据实相告,幽冥阴经就在自己身上,但是老人去势甚快,那还来得及?
方想站起身来,这才发觉四肢竟是酸软无力。略一运息,只觉奇经八脉之间似有万千虫蚁游走。
这一吓岂同小可!
荒山寂寂,冷月凄迷,连想找个挽扶的人都办不到。
不要说,遇见分人准死没活。
就是毒蛇野兽,现在也无力自卫。
总算他恶运未终,终于让他勉强的挣扎着站了起来,一颠一仆,蹒跚走去。
为了性命,连洞宫山都不敢回去,直接取道赣北,迳往汉阳,再颐不得争夺玉-了。
然则玉-究为何人得去?
确实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得主本人。
这个人又是谁?
她便是困居山腹,学成佛陀心法,再历江湖的翁若梅。
她困处山腹,念念不忘的便是如何早日脱困,完成师命,然后与哥哥会合,找寻双亲。
纯洁的心灵中,除此之外,别无旁系。
因此,用此极勤。
她资质本佳,又服食过蟾丹朱果,更心无旁惊,静如止水。
几方面一凑合,进境那还快?
这一天,她刚自定中醒来,一眼便看到墙壁之上有了字迹。
字迹既细且小,虽相隔丈远,她已能看得清清楚楚。
开头是这么写的:“当发现此字迹时,佛陀心法已至小成地步,已可离去……”
看到这里,她高兴得几乎从薄团上跳了起来。
但如何才能主了去呢?
他只得耐着心再往下看去:“但如欲具无敌功力,百魔不侵,仍须继续闭关三年……”
她明知任重道远,师命艰钜,如能练到大成地步,对于前途,自多补益,但这悠悠的三年,却非她能等待。
“本洞共有绝艺四宗……”
降魔心法她都顾不得修至大成,其他三宗绝艺,更引不起她的兴趣。
她只想到,赶快找到出路,免得哥哥找不到自己着急。
再看下去,便是通往其他三处,以及直接出洞之法。
出路既得,一刻再也待不下去了。
字其七行,每行九字,但见她右手轻抬,遥空便向中间一字点去。
一阵烟云变幻过后,墙壁上现出一个门户。
她再不迟疑,将佛陀心法放在薄团之上,便向门中走去。
门内是一极长甬道,每过数丈,即自后升起一块石屏,将退路封住。
就这样,她便走出了这个深藏山中的神秘古洞。
在洞里究竟待了多少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到了南昌,一经打听,才知道自己在洞里耽搁了八九个月,端午之约还早得很。
正自打不定主意,该往那里去好?
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玉-出世的消息。
赶到括苍山,已然晚了一步,遂又随后跟踪。
引走恶判官钟霄的就是她,点倒何小翠取走玉-的也是她。
得到玉-,师命已算完成一半,剩下佛令,还得追踪罗信。
想到罗信,她又联想起那个引得她误入岐途的可恶老人。
好个可恶的老人庐山真面目她虽不曾看到,但他的住处,她可是知道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于是,她便奔向九江。
恶判官钟霄凭着他丰富的经验,虽然推断山取走玉-的人,可能就是引走他的那个少女。但这终归只是推断,而非亲眼目睹。
何况引走他的那个少女,身法太快,长得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连面目都不曾看清。
天下之大,少女之多,又从何辨别出那一个少女才是取走玉-的那个少女?
他虽然不甘心。
他虽然也立刻随后追踪。
可是,翁若梅身法本就比他要快,得手之后,更无顾忌,去得更快。
他一面要追,一面还不忘左右搜索,自然就更慢得多了。
后来遇见了小倩和活阎王,又有一段时间的耽搁,自然就更不容易追寻了。
活阎王童威只是从钟霄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连翁若梅的背影都不曾看到。
但他信服钟霄,也更自负。
在他想:“就凭自己和钟霄的武功,如果连个少女都追不到,那可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