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围攻 [5]
那红衣人听了天觉临终之言,已断定人群中早藏了少林派的强援,心中不由一乱:我杀了少林高僧,众僧必要死拼。人群中既伏了对方邀来的强手,武功自然高过众僧。众僧邪技在身,已不可测,来人岂不更为可怕?他前时因有那七人到场,也不怕杀了少林僧后,众僧拼死报复,这时摸不清对方底细,反而怕了起来,死死盯住群僧,深恐百余之众因哀生愤,齐力死战。不料少林僧哀则哀矣,愤则愤矣,却自相诘责起来,并不出手。尤其天心激愤之言,分明示弱于众,流露出畏惧各派之意。
众人听了,相顾狐疑:众僧既然技高一筹,天心为何还怕各派毁了少林?难道他前时之言乃欺人之谈,少林僧其实并未习得邪法?那红衣人也自生疑,当即拿定主意,不进不退,只看众僧是否空空如也,虚张声势。众僧听了方丈之言,虽仍心痛难平,但知此言究属实情,恨意不由消了大半,环顾周遭强手如林,人人含悲忍耻,不敢轻动。
天弘见众僧复仇之念已淡,气炸心肺,起身抓住那长须男子,嘶声吼道:我师兄之死,你为罪魁!他一心救你,你却昧心害他,如此丧尽天良,与禽兽有何分别?重重一推,将那长须男子掼在地上。
那长须男子击了天觉两掌,逆气冲入心脉,已如废人一般,被天弘一推,热血又冲口而出,连七窍中也溢出血丝。他初时神智混乱,此刻却清醒了许多,眼见天觉瘦小的身躯软软地垂在天弘臂间,目中忽流下泪来,强自爬起,向天觉尸身拜了两拜,跟着冲那红衣人道:尊主有召,我兄弟二人即刻赶来。阁下若念我等效死之心,望能好生看护我弟,保他平安离开嵩山。
那红衣人听他这般讲话,知他已存死志,忙道:岳三侠尽管放心。在下舍却性命,也要护令弟周全。待此间大事一了,在下便将他送往敝处,精心疗治。那长须男子点了点头,向躺在不远处的矮壮男子看了一眼,突然挥起一掌,击在自己额头,掌力催送,登时将头颅击碎,脑浆四散飞溅,有少许落在天觉尸身上。
众人见他自戕谢罪,无不动容:这大汉以死抵罪,实是万中无一的磊落男子,可惜受人挑拨,白白送了大好头颅。那矮壮男子见兄长殒命,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口中流血不止,也不知能否活命。二人为人作嫁,一死一残,岳氏一门自此衰微不振,实与此役大有关联。
天弘见那长须男子颅裂而死,心中大悔,知此人虽有过失,罪不当死,若非自己人前斥责,激起他一腔热血,断不会羞愧轻生,跺了跺脚,忽向倒在一旁的几名黑衣人冲来,挥起一掌,拍向一人顶门。他早看出天觉是中毒而死,一掌击下,劲力十足。那几名黑衣人被天觉踢中穴道,动弹不得,见天弘要下毒手,尽皆惊呼失声。
那书生与疤脸老者站得虽近,但恨几人使毒害人,便不上前。那红衣人相救已然不及,一闪念间,又觉少林僧行凶杀人,也未必不是好事。
天弘手掌拍落,堪堪击在那黑衣人头顶,忽听天心高声叫道:师弟不可鲁莽!天弘收势不住,掌向斜划,拍在那黑衣人左肩。那黑衣人大叫一声,登时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天弘收回掌来,怒视天心道:这几人害了天觉师兄,为何不让他等抵命?天心避开他目光,强掩窘态道:我寺僧人从不杀生,这几人罪孽深重,日后自受天惩。
众人闻听此言,都是一怔:少林僧果真习了邪技,哪会在乎杀几个江湖人物?那瘦小僧人既死,众僧便杀了几名黑衣人为之偿命,也不为过。天心故作慈悲,明摆着外强中干,心虚无力。我等适才畏之如虎,可让他骗得不轻。当下人人振奋,多数人面带冷笑,对众僧投去轻蔑的一瞥。一干畏死之徒,顷刻间变成骄慢之旅。
妙清前时恐众僧凶性勃发,一直躲在众黑衣人当中,伺机逃窜,这时看出端倪,顿时摆出一副凛然无畏的神情,走到那红衣人身后道:适才天觉临死之时,曾向人群中哀恳求助。老衲胡乱猜测,这场上必有少林派的帮手。
那红衣人恨他缩首人后,哼了一声道:此事我早已知晓,不必你再来罗嗦!妙清见他不悦,忙躬下身去,连连称是,又满脸堆笑道:尊驾可能有所不知,按说少林派在江湖上分枝虽多,但所习各有偏重,门下自来难出傲世之才。老衲猜想,天心此次邀来的帮手,十有八九会是那个小魔头。那红衣人道:哪个小魔头?妙清诡秘一笑道:便是多年前被天心逐出少林的小僧。
那红衣人道:是主人时常提起的那个小僧么?妙清点了点头,沉吟道:照说这小僧得了周应扬衣钵,理应召唤群魔,再起波澜。不知为了什么,他却投入秦晋流贼营中,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老衲当年在显通寺见到他时,尚不知他真实身份,及后想起,这魔头确是一身匪气,是块天生做贼的材料。
那红衣人不愿听他唠叨,又问道:主人常夸他非比寻常,日后必成大患,却不知他武功究竟如何?妙清笑道:这小魔头武功虽较老衲为高,比之尊驾便差了许多,事隔几年,想也不会突飞猛进。此番他若赶来,或许招来几名魔教余党,为他撑腰坐阵。果是如此,不知尊驾如何行事?说罢盯住那红衣人,一脸的不怀好意。
那红衣人听了这话,无端恼了起来,厉声道:他等若来,我自要一并除去。你这秃厮怎敢多问!妙清见他动怒,忙赔罪道:主人将这副重担交给尊驾,老衲自当唯尊驾之命是从。适才之言,并无它意,尊驾切莫多心。
忽听南面人群中有人嚷道:少林僧邪技缠身,都已成了鬼怪妖魔,可大伙存了伏魔之心,谁又怕他的邪技伤人?在下老恩师过世得早,没传授我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在江湖上闯荡久了,这胆量倒练出一些。今日薛某明知妖僧在前,也要迎难而上,为武林降魔除怪。这人中气充沛,字字铿锵,语中大有舍身取义,蹈难赴死之意。众人听来,心中暗笑:这厮看出众僧心虚,方敢跳出来故作姿态。适才那瘦小僧人技压全场,众心惶惶之时,他又在哪里?
只见人群中昂首阔步走出一人,年约四十岁左右,面如银盆,眉浓眼亮,身材魁梧高大,仿佛庙中供的护法金刚,神情异常威武。此人一出场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盯住他手上兵刃,心道:又不是冲锋陷阵,这厮拿它做甚?原来这大汉手上竟托了一杆长约丈二的青龙戟。众人久在江湖,从未见人以此为器,顿时心生好奇。
这大汉健步走出,浓眉一挑,冲那红衣人施礼道:常言道:朋友应急,义当披发缨冠以救。薛某虽不配与阁下论交,却愿为阁下分些忧劳,挡群僧汹汹之势。那红衣人还礼道:薛兄弟临危不惧,确是空群之选。此情此心,在下没齿不忘。那大汉哈哈一笑,脸上似添了十分光彩,大戟一挥,点指众僧道:一班妖僧!可有人敢与薛某较量么?说罢将大戟往地上一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众人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分明是故示胆豪,要讨那红衣人欢心,均露出不屑之意,心道:此人面凶骨媚,不似有真实本领,即便众僧未习邪技,教训他也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