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欢喜教 [5]
船不大,却有木舱,里头置有简单茶几,还有象棋,洪金宝对棋艺并不精,但船行水中,虽见山光水色,但瞧久了也觉得无聊,遂和李铁嘴厮杀起来。
一口气玩到午夜,两人但觉疲累,才弃棋,席地而睡。
夜风袭来凉泌舒爽,两岸时有呜呜轻啼,船身微晃,处于自然幽静中,两人很快已进人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闻及船家惊叫:“不好了,失火了!”
连串极力踩跺船板声,跺得洪、李两人诧醒,但见木舱火光滔天,船家极力扑救。两人半身在外,半身在内,正慌张想逃出木舱之际,天空猝然射来一排火箭,迫得两人赶忙缩回屋内。
“不好,是刺客在暗算我!”洪金宝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眼看大火已烧透木板,舱内直如火窑,就此下去准被烧死。
他惊心动魄,扛起茶几就想往外冲,才跨三步,火箭咻咻射来,硬将厚只两寸茶几射穿,迫得他丢几倒扑船板,咻然几响,利箭不但划破那凸肿的背臀,还引带火苗烧了起来。
“救命啊!”
李铁嘴比洪金宝还惨,一身长袍已迸出火花,他再也躲不了,狂奔而出,直觉想求救洪金宝,手中神幡直直刺来,希望洪金宝能拖他一把。
洪金宝但觉情势危急,拉他也是不及,情急之下,唯有发劲,一掌打得李铁嘴喷高空,掉落水中。
他想如法炮制,然而岸边火箭更形凶猛射来,逼得他弹身不起。眼看木舱倒垮下来,要被压着,岂有命在,忽而想起自身体重自是沉船大利器。
遂猛运真劲,如皮球般弹高几尺,猝又反冲而下,夹其超吨位体重,船只承受不了,一个裂洞打斜,轰然一响,沉了一半,洪金宝亦得以落水,逃过要命火劫。
躲在水中,他还是闭气硬撑,深怕浮出过早,又引来第二波攻击。也不知潜了多久,直到闭气不了才偷偷浮出水面,那艘火船已沉,江面一片漆黑,唯有峰边不断有人喊叫,相隔数百丈,瞧不清是何人,但声音听来却像李铁嘴。
“他已上岸,莫非没事了?”
洪金宝小心翼翼潜近百余丈,始瞧清这人果然是李铁嘴,心神甫定,有如虚脱,勉强游到岸边,落水狗般地爬上岸。
“你没死?好险!我们都安全过关了。”李铁嘴这才有了惊魂后的笑意。但随又敛起笑态,直往四周瞧去,急道:“歹徒不见了,快快逃!”
洪金宝亦怕刺客去而复返,跟在李铁嘴后头,逃的比什么都快。
“妈的,是哪号鼠辈,被我逮着,非宰了他不可!”洪金宝怨声不断。
“原来你仇人这么多?小老头我差点跟你赔上这条命!”
李铁嘴直道不值不值。
“现在还有心情讨论这些,你不是说这里你熟?先找个地方让我躲躲,什么话也等天亮再说。”漆黑夜空,像掉入恶魔口中,随时有命丧可能,洪金宝赶快避开方为上策。
“到哪里?……”
“你家隐不隐密?天快亮了,你不是说天一亮就到你家?”
“我家?要是歹徒再放把火……”
“隐不隐密?”洪金宝喝着:“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李铁嘴被吓着,悚然点头:“在山间,还算隐密……”
“那就快去啊!”
硬逼着李铁嘴,两人随即改走山道,直往森林遁去。
待找到那栋看来已有百年的古宅,已近五更天时分。
这古宅几乎和庙宇差不多,落于竹林和樟树之间,颇为隐密。里头四合院格局,黑暗中仍见庭园置满偌大二堆水缸,大大小小,圆圆长长应有尽有。杂草从水缸缝处窜出,有的比人还高,看来荒废不少时日。
“这就是你家?”洪金宝颇为失望。
李铁嘴点头:“我家本是制陶为业,到我手中却改行,又无弟子可接,已荒废多年,里头还可以住人,够隐密了吧?”
洪金宝想不了那么多,立即要求找个地方躲人,李铁嘴倒好,找了一个像极大葫芦的窑坑,让他藏身。
窑身四周本是泥造,却被烧得朱红,里头还置有木板床、桌,倒能暂时栖身。
洪金宝躲了进来,整个人顿时虚脱无力,倒在床上,正想休息,但臀部正触及木板,顿时尖声唤叫,原是箭伤作怪,只好趴着休息了。
“背极了,真是出师不利,一个照面就挂彩!”他后悔搭船,惹来一身腥。
李铁嘴不忍,遂从墙角砖缝找出几瓶药:“抱歉,是我出了馊主意,害你如此狼狈,这里有点药,我替你抹抹,也好赎罪。”
不等答案,已坐向床头,也准备治伤。
“现在说抱歉有啥用?”
洪金宝斥笑道:“你这家伙,自己是算命的,连这大灾大难都算不出来?”
“人有旦夕祸福啊!”李铁嘴干笑着:“何况算自己会天诛地灭,小老头不敢违抗天意。”
“那你算我总行吧!”
“你又没说。”
李铁嘴倒上青色药粉于伤口,痛得洪金宝尖叫跳起:“这是什么药,这么利害?”
“良药啦,今天敷,明天就好。”李铁嘴毫不客气又连倒几次,痛得洪金宝直咬牙龈,冷汗直冒。他方自歇手:“痛过了就凉,凉得舒服就睡一觉,起来什么事也没有了。”
“这节骨眼里,我哪睡得着?”
然而,这药效似是加了催眠药,洪金宝在念念有词中,直觉伤口渐渐转凉,凉往肉内,凉往奇经八脉,直若吸食鸦片般舒畅全身,不自觉地,他已沉腻其中而昏昏欲睡。
“这药……真的很舒服啊……”
话未说完,身体一软,留下一抹甜笑,已进人梦乡。
待他醒来时,感觉上,仍昏昏沉沉,但痛楚已去了泰半。
他想伸个懒腰,却发现双手像被什么东西缠住,抽动不得。
“怎会?”
更形用力,手腕却传来疼痛。当下惊醒过来,往手腕瞧去,他脸色顿变,曾几何时,自己双腕,甚至双足竟然被扣上粗黑脚镣手铐,被钉在墙上形成大字模样,心下惊骇不已。
“糟了,一定遭暗算了!”他尖声大叫:“臭算命的,你敢暗算大爷,小心我踩扁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