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笈不翼而飞 [2]
这辛小姐是个什么来头?是正派是黑道?倒不可轻敌!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踏着空山夜月,迎着似水清风,一直走到玉兔西沉,经过黎明前的黑暗,渐渐到东方现出鱼肚白色,仍不停步。天色渐渐大亮了,辛小姐把前胸钮扣扣好,经过一个市镇,武天洪问道:“要歇息不要?”
辛小姐仍然向前走着,回头轻叱道:“咄!这是当跟班的口气?不懂规矩吗?”
武天洪心中暗笑,连忙改口道:“禀小姐,歇不歇?”
辛小姐鼻中冷哼一声道:“少废话,当歇,小姐自然会歇。”
天色已经大明,从市镇上经过,市镇上人烟不少,看见这女子在前,大马金刀地走着,武天洪跟在后面,左手提着花布包袱,右手提着她的剑,果然活像一个跟班的,市镇上的人,不以为是主仆二人才怪!他们心中一定要暗暗喝采: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带着好一个俊俏的书僮!武天洪想到这里,也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不管怎么,反正跟定了她,要查出她的底细来。
一直走到巳末午初,仲夏的炎热太阳,快要当头,恰好走到了嵩县,这嵩县就是宋朝大儒程颐所住过的地方。辛小姐不入城,在城外一家“迎宾客店”住下。
连住客店,她都要摆主人的架子,她自己住一间宽大的上房,却指定西厢房的一小间,叫武天洪住下。
她冷冷地吩咐道:“你可以歇息了,现在不要你伺候,天黑起身。我那剑是宝剑,替你小姐看好。”
武天洪喏喏连声,独自进入西厢房里,放下东西,宽衣、吃饭、洗浴。
夜里赶路,应当白天睡觉,正走近床前要睡,忽然看见辛小姐的宝剑。武天洪不禁取在手中,拔出来看看;一拔出来,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原来果然是一柄绝世奇珍的真宝剑!一拔出鞘,登时射出湛湛澄清的青黛色暗光,寒气凛凛四射,满屋生凉,剑刃上布满千百年的斑斓花纹;剑刃根部靠近剑柄之处,用赤金丝嵌成两个古篆体字:“祥麟”!这辛小姐是怎么回事?居然这样托大?把这一柄绝世奇珍祥麟宝剑,丢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生人,不怕人家把剑拐跑?这是怎么回事?
武天洪连忙把祥麟剑收了,压在枕下,上床躺下,心中默默地想着:无心中遇到这么一个怪异女子,发生这么许多令人怀疑不解之事,真使武天洪如堕入五里雾中,一点也看不出来什么头绪。现在只顾跟着她走,走到什么地方为止?想着想着不觉呼呼睡着了。有了天仙美人儿同路,调剂了旅途的岑寂,精神非常舒畅,连睡觉都睡得十分甜蜜而沉熟。
这一觉,直睡得天黑才醒,屋中昏黄灯光,西厢房本是朝东的,恰好一片明月光照入窗内床上,武天洪翻身坐起,看月色怕不已有初更时分了?连忙下地,回身看看那样麟宝剑,依然压在枕下,分毫未动,倒放心了。
不料眼光一触到枕旁的花布包袱,登时大吃一惊,止不住心头突突乱跳!他看见这花布包袱,不是他临睡之时那样放着,变动了位置;包袱上的扣结,也改了形状!这花布包袱里面,正是藏着那本旷代奇书《云笈七签剑悟》,是师父铁崖丈人,命他把这本书送往王屋山去的,此刻包袱被人动过了,那能不大惊失色?武天洪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火速把这花布包袱打开,就月光下一看,果不其然,衣服金银什么都在,单单那本《云笈七签剑悟》不翼而飞,失去了!武天洪吓得如痴如呆,手足冰冷,全身瘫痪,罔知所措!“云笈七签”,本是宋朝留传下来的道家正宗经典,好比儒家的“四书五经”,并不是武功剑术。后来有一位大侠“方山子”,一生纵横江湖无敌手,削平了天下许多大魔头,江湖上清朗太平,之后,遁迹在无人荒山深处,精心苦研了二十年,从“云笈七签”里,恍悟出来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剑理,根据这剑理,创造了“大罗天剑法”三十六手,那真真是集古今之大成,得天地之造化,尽鬼神之玄机,穷理法之极致!方山子创成“大罗天剑法”之后,他所居之处,风雨雷电不侵,霜雪不落,草木四季长青,虎豹猛兽驯伏。然后方山子亲笔写成这本“云笈七签剑悟”传给后人,落在桐柏山铁崖丈人手中。
只因这《云笈七签剑悟》是一本小册子,纸张早已又黄又旧,碰都不敢重碰,用两片紫檀木夹起来,黄绫包好,连武天洪自己都不敢打开来看。只因夏天炎热,放在身上不舒服,又怕汗水浸湿,又怕走路动作揉坏,因此把黄绫小包放在花布包袱里面,好好提在手中,一路上,不曾离开过手旁二尺以外。此刻竟然失去了,这个责任,武天洪如何负担得起?倘或被黑道上的人偷去,倘或今后引起江湖上争夺此书的一番浩劫,武天洪就是百死也难赎罪!是谁这样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私入屋内,从他床头枕旁偷去?自己何以一点也没有惊觉?那要是斩取自己的头颅,岂不是易如反掌?是谁?是辛祖仁?但是她的祥麟宝剑,还在这里。
武天洪惶急地奔出西厢房,直奔到上房来,上房房门全都敞开着,空空地一个客人也没有,辛小姐已经不在;灯光下只有一个店伙在躬身扫地。
店伙看见武天洪仓皇奔来,连忙站直身道:“贵上辛小姐先走啦,她吩咐下来,她说她过五天以后,还要再回到这里的。她说武爷要是没有什么急事,她叫你在这里等候她五天,她还有话和你说;武爷要是另有急事,要往别处去,不能等候她,辛小姐说,叫我们小店里的柜上,先把工钱算清给你,她再另外雇别人跟班。”
武天洪急急问道:“辛小姐什么时候走的?”
店伙答道:“一个多、快两个时辰啦!”
武天洪再问:“她到我房里去过没有?”
店伙摇头道:“没有。你正在睡着,她是主人,怎么好进去?那不是没有了上下?”
武天洪正色问:“她真的没有进我屋里去吗?”
店伙肯定地答道:“从她睡醒了起来,一直到她离了店,我始终在这个院子里,没有走开过;如要是走近你的屋子,我焉能看不见?没有。”
武天洪又问:“她往那里去的?”
店伙不耐烦了,勉强答道:“那她怎么会告诉我?她出大门是往西去的,往西去沿着河,是奔熊耳山的路,你等她五天不等呢?”
武天洪急问:“这里嵩县,离熊耳山多远?”
店伙不再回答,只竖起两个指头,又躬身继续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