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星月船 [5]
潘小君看着他:“仇一刀不但刀快,看来喝酒也不慢。”
仇一刀脸上一道刀疤,自额前天庭直直划下,穿过眉心,划过鼻心,一直到两片薄薄的嘴唇,他的人仿佛就是一刀二半,分为二个部分。
仇一刀笑了:“小君一剪,名动天下,我的刀再快,也快不过你手上的剪刀。”
潘小君倒满酒,仰起脖子,一口倒进胃里:“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只怕我已是你‘一刀九斩’刀下游魂了。”
仇一刀道:“我并没有带刀。”
潘小君道:“刀已在。”
仇一刀道:“刀在哪里?”潘小君道:“四面八方,九天十地,无处不在。”
仇一刀道:“我看不出。”
潘小君道:“你的心有刀,刀在你心里,心有刀,手上就有刀。”
仇一刀道:“心刀?”
潘小君道:“相由心生,意随念转,心即是刀,刀即是心。”
仇一刀道:“这就是你看见的刀?”
潘小君道:“是的。”
风在动,人却不动。
仇一刀双眼鹰隼般盯住潘小君。
他的眼睛锐利如他的刀。
但潘小君的话却比他的刀锐利,已砍进他心里。
虚掩的门窗,这时忽然一开,一俱走了进来。
“佩服,佩服。”一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人笑着道:“能够亲眼目睹当世二大刀手对决,看来我万杀并没有白活。”
“一刀九斩,仇一刀。”潘小君看着仇一刀,又看万杀:“一剑十字,万杀。”
“看来今天的日子并不是什么好日子,江湖上二个要价最高的杀手都到齐了,早知道是你们二个,我情愿躺在破床上睡大头觉,也不愿醒来。”
万杀已解下背上的金边长剑,盘膝坐下,倒满酒,拱起手向潘小君、仇一刀道:“请。”
仇一刀举杯对口,一千而尽。
潘小君仰头长饮。
万杀忽然将解下的长剑抛在桌上:“刀剑无眼,饮酒不适带剑。”
潘小君握着空杯道:“昔有公孙大娘舞剑器,一舞剑器动四方,剑乃舞姿之祖,为饮酒观舞之器,何来饮酒不适带剑之说?”
万杀看着潘小君,“唰”一声,忽然抽出长剑。
剑刃青光兴亮,剑作龙吟。
仇一刀瞳孔收缩。
潘小君并没有动。
万杀手举长剑,剑尖朝天,左指在空中划了个圆弧:“今日不见唐玄宗,更不闻杜甫诗名,潘兄、仇兄可为观者,闻在下一舞。”
万杀话说完,手势一扬,长剑脱手飞出,他的人也紧跟着跃向半空中。
他长剑流转,宛若流金,瞬间已变化了二十个方位。
万杀一袭长布青衫,流转空中,就像一条在东方翻腾云海的己木青龙。
潘小君看得眼睛都花了。
仇一刀眼里闪亮的锋芒却更亮。
万杀突然一声叱喝,剑锋一指,瞬息间一剑飞出,刺向潘小君。
这一剑挟龙腾之姿,虎啸之威,万杀的剑法确已名列武林名剑榜。
血形十字,一剑十字。
万杀的血形十字剑已刺出。
潘小君并没有躲开,他只是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摘下桌上花的一角。
花是白色水仙。
白色的水仙花已经潘小君手指轻轻弹出,迎向万杀势如劈竹破空刺来的一剑。
剑光一闪!
***
剑,金边长剑。
剑很长,三尺七寸长,剑锷黄铜打造,剑柄镶碎石细纹滚金边。
万杀手上有剑,金边长剑,剑上有花,花是白色水仙。
万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他手上金边长剑,穿刺着潘小君背景出的水仙花,花很冷似有水雾,但万杀表情更冷。
潘小君居然以一朵水仙花,化解了万杀势如龙虎的一招杀着。
仇一刀双眼瞬间黯淡,已看不出任何神采。
万杀苍白的脸色,就像大病难愈的病者。
万杀忽然举起长剑,剑锋一弹,剑上水仙射出,“铿”一声,长剑入鞘。
潘小君忽然笑了:“公孙大娘舞剑之姿虽已成绝响,却还有其弟子李十二娘为部一舞,虽然我不是唐玄宗,你也不是公孙大娘,但阁下之剑舞,已可名列当世一二了。”
他话未说完,已提起酒盏,为万杀、仇一刀倒酒。
“刀剑无情,总要见血,还是不如喝酒。”潘小君笑着又说:“来,喝酒不伤情,不见血,我们的确应该多喝酒的。”
仇一刀豁然站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次记得亮出你的刀。”
仇一刀话未说完,风一吹,他的人竟已如风般的飘出窗外。
万杀也同时站起,提剑回身,斜插背上。
他捧杯,拱手:“我也该走了。”
潘小君看着他:“万兄何不留下,多喝几杯。”
万杀道:“别忘了我是来杀你的。”
潘小君道:“我知道。”
万杀眼神中仿佛露出敬意:“不谈交易买卖,我倒希望能交你这样的朋友。”
潘小君道:“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事,将来假如我潘小君活得够久的话,我一定找你喝几杯,大醉几日,不醉不欢。”
万杀脸上十字剑痕,已似隐隐颤动:“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潘小君再进酒一杯:“是的。”
万杀走出门外,忽然回头:“那你最好闲事少管一点。”
潘小君握着空杯,他大笑:“我倒真的希望能改掉这个要命的毛病,闲事少管一点岂非活得较久,也较愉快。”
风在吹,门在动。
万杀已消失在门下。
潘小君对着寒窗独饮,他并不愉快,他的心仿佛也像寒窗一样冷。
夜,夜却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