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3]
潘雪楼笑了,脸色相当的诚恳。
“除了小时候被我爹追着打以外……”他很认真的说着他的话:“我一生从来没有逃过,也没有躲避过任何人。”
夏斜转身时,又听到的一句话是:“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那种在武器上淬毒的人。”
夏斜离去时嘴角一直在微笑。
他败了,可是败得他妈的爽快舒服极了。
***
“雨停了!”
唐羽铃用力吸一口气,好像要把屋檐碎洞倾流一柱柱进来的阳光吸入心胸,脸庞洋溢着疲惫后的闲适。
的确方才她做有生以来第一回包扎伤口,而且是流了很多的血的伤口这件事,相当艰钜。
现在她的心里可有一丝骄傲。
虽然伤布那样儿绝对称不上美观。
甚至连“平整”两个字都开不了口称说。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可以为潘雪楼做一点事。
骄傲由她发光发亮的翦水眸子里肆意的倾。
潘雪楼有些痴了。
痴了,伊人的身影映在瞳孔里,蕴染她身后一片迷迷蒙蒙的阳光。
波动的水气,虚虚渺渺有些像云雾里的飘浮。
鹅黄滚镶紫沿的衣裙在微风小动中做尽轻模样,梅英淡疏几束方才湿了犹未乾的垂发翩翩舞袂,伊人小挽袖!
真惊鸿入心。
唐羽铃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风吹动一滴屋檐上挣扎不肯走的雨珠落下了面颊,一凉。
一凉,一惊。
一惊,一醒!
她才俄然发觉和潘雪楼互凝柔眸多久了?
***
“那个年轻人会是个不错的朋友。”布孤征淡笑着道:“所以你和他比刀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柳晴风从布孤征书房出来的时候,心里一直记得这句话。
交朋友而不是杀人。
他笑了,真想快点见见这个叫潘雪楼的英雄。
雨早已经停了。
踏在湿软软的园径上,让他觉得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是一种心情。
总觉得今天一切都美好极了,连空气中的青草味都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萧遗欢走到他面前时也是在笑着,一边递过手上的包子,一边笑得很够朋友道:“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柳晴风有一丝感动。
萧遗欢是布大先生最倚重的助手。
天下八骑的他们都知道,布大先生的“天运会”日后必然由萧遗欢来继任。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有异议。
握住包子的掌心有种温热的感觉,直传到心里变成感动。
他非常喜欢交朋友。
尤其是那种本身已经是英雄而对待别人又像兄弟的那种朋友,他恨不得全世界都交上!
“两个包子,一人吃一个!”
这句话一直让他吃下这个包子在肚子里消化了,还不断的在脑中一次又一次的响着。
“萧遗欢真是够朋友!”
柳晴风拍了拍刀匣,大步的迈在阳光里。
真好,今天什么事都好像特别的令人愉快。
心情一愉快,脚步也迈得特别大。
这股情绪一直持续到不小心碰到一名卜者为止。
卜者是一名六旬近七的驼背老人。
横布在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藏有人世间的智慧似的,又深邃又安详。
卜者扛在肩上“铁口直断”的旗杆摔落弹了两下在地上,背囊也倾斜的掉挂在肘曲上,抖落出一支签来。
柳晴风有些歉疚,而且很快的表达他的歉疚。
旗杆抬起来了,竹签已捡递交手。
甚至还有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卜者接过竹签时的脸却变了。
“天雷妄”!
易经第二十五爻,上乾下震的“天雷妄”!
卜者惊惶中用力拍掉了人家手中的银子,一双眯成不见眼珠子的眼瞳直楞楞看着对方的右掌食指根。
脸色由方才的喘红而变得惨白。
柳晴风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除了布大先生之外,没有人敢拍掉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他握刀的右手非常的有力,也非常的坚定。
卜者突然的举动是因为自己的歉疚和疏忽,否则,这种老人就算一百个一起来,现在也全都躺下了。
柳晴风碰到撞倒了人和卜者异常的举动,立即引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围观。
看热闹原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毛病之一。
“天雷妄!这位公子大犯小人,危险异常。”卜者颤着声音向眼前这个穿土黄色大氅,头戴四方逍遥巾的年轻人,每个字都说得很辛苦,道:“右掌食指根处飞煞倒钩和天命线飞冲相缠,怕是血光杀身之祸……”
柳晴风的好心情全没了。
“老先生留点口德!”他冷冷哼道:“在下不过是撞了你一下,又何必咒诅人死?”
“公子不信?”卜者急了起来,看看自己一身白袍,再看看对方一身土黄大氅,颤声道:“公子由那个方向来?”
柳晴风看了一眼四下近百围观的人头,终于捺下性子一指来路道:“从那端来!”
卜者掏指,脸色更变道:“现在五月十六,方方是夏至过往冬至,阴遁计算………”
柳晴风勉强听着。
“今日阴六局,现下已巳时,死门在洛书巽位。”卜者的声音越来越凝重,道:“就是公子方才的‘来路’!”
柳晴风咬住一肚子的怒火,问道:“又怎样?”
“八门已开,三奇乙丙丁又不在死门护‘主’,庚必杀甲!”卜者大大一叹道:“三奇不护‘甲’主,八门又走死路,奇门遁甲最大忌讳莫过于此……”
柳晴风猛可怒喝道:“说完了没”卜者看着他,悲哀的摇头道:“巽位属土,而且是阴土。和今日此刻阴局是‘底旺’之格,本来已是土来生金有刀斧剑钺加身重祸,而公子又着土黄氅袍,一而再,再而三,岂能躲得过天运!”
柳晴风真想出手杀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