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4]
三更已过……欲到四更……
就在梆锣刚打四更之际,司马白与那白衣黑裙女郎,突然同自失声一叹!
司马白叹的是这“守株待兔”之法,果然笨得太以可怜,平白作了一夜笨伯!
白衣黑裙女郎叹的是徒见个郎憔悴,徒见个郎焦急,而由于某种原因,暂时还不愿与其相见,以致难解相思,芳心欲碎!
由于情绪上的不同,这两声叹息,虽奇巧无伦地,同时发作,但音度却不一致!
司马白是抒愤的,是高音……
白衣黑裙女郎是抒情的,是低音……
高音之叹,没有惊动隔房的白衣黑裙女郎,但低音之叹,却把司马白着实吓了一跳!
他由惊转喜,由恍然中,钻出一个大悟,暗骂自己真是笨伯中的笨伯,空自守株待兔,原来“兔子”就在隔壁?!
咦,有矛盾了,刚才还说这是旅店,隔壁应该住得有人,司马白未加讯问,未加探视,怎能确定那就是他等待的“兔子”?
不,没有矛盾,普通人儿,尚能从万千交游中,辨出久未听闻的一声低“喂”,何况司马白内功精湛,耳力极聪!
更何况白衣黑裙女子的叹声虽低,却是发自心底,抒了她满怀积郁,一腔幽怨!
司马白是知音人,也是知心人,他听知心跳,更听得心酸,他不单认定这就是自己守株所待之“兔”,并还是自己最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柳还珠!
于是,他大叫一声“珠姊”,便慌不及地,扑向邻房!
这是旅店,不是私人房舍,司马白又是侠士,不是强梁,他不能一掌震碎墙壁,胡乱蛮来!
他只有先出己房,再入邻室!
但饶他身法如电,就这一出一人之间,邻室中已告人去室空,芳踪杳杳……
原来白衣黑裙女子失声一叹之下,便知自己忘情,露了马脚!
司马白必然追至,此时再躲,那里还来得及?
她无可奈何之下,扬起玉掌,向后窗隔空轻推,人却根本不走,悄立门后。
房门一开,司马白冲了进来,见室中无人,两扇后窗,却尚在摇摆,他遂毫不考虑地,纵出后窗追去。
这就是心理作战的急智生效,人往往只注意远处,忽略近处,司马白那里想得到自己要找的人儿,就在自己刚刚推开房门之后?
司马白走了,白衣黑裙的女郎哭了……
像珍珠般的泪珠儿,涌出眼角,顺着她那虽然微微带肿的,却仍极美丽的脸颊,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中,白衣极为合身,但黑裙腹际,却见微凸!
哦!这白衣黑裙的女郎,原来有了身孕!
这大概就是她面颊微肿的原因?……这大概也就是她不愿与司马白相见的原因?……
泪在流,人在动,这白衣黑裙女郎,并未久所呆立!
她略等司马白去远,方身形一闪,反而走进了司马白的房间。
她在司马白的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然后才掩门出室,鸿飞冥冥!
直到曙光已透,司马白方带着满怀失望,怏怏转来……
才一推门,他便怔了?他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纸条!司马白像阵风般,冲到桌前,拿起字条来看,上面写的,不是诗,也不是词,只是几句哀怨缠绵的话:
“天有心,地有心,难道人儿没有心,为何郎负心!”
“山云深,潭水深,抵相思海样深,岷山叙旧情!”
司马白对于这几句哀怨缠绵的话儿,看得也有点若不胜情,双睛微觉湿润!
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位对自己缠绵留书的神秘女郎,是柳还珠!
他对柳还珠,本就满腹相思,再经这一勾惹,自然心湖荡样!
但司马白有三件事儿,想不明白:
第一,自己对柳还珠绝未负心,想她想得发狂,找她找得要死,她为何竟有这看来凄绝的“为何郎负心”之语?
第二,她既对自己深情款款,为何近在咫尺,偏要故示神秘,不肯提前相见,非要等到“岷山叙旧情”不可?
第三,那只穿孔人耳,究竟谁属?姑且不论,一只白钩毒蝎,和一只蓝钩毒蝎,分明是“天蝎秀才”和“天蝎尼姑”所有,柳还珠却从那里弄来?莫非“天蝎双凶”,都已落在她的手内?
想至此处,司马白有点胆战心寒……
因为“天蝎双凶”是他誓必手刃,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司马白生恐柳还珠竟越俎代疱,杀却“天蝎双凶”,弄得自己无法尽人子之道,难向行人交代,甚至于会严厉叱责柳还珠,弄得彼此决裂!
三椿疑问,一椿恐惧!统统无法解决……
唯一的期望是赶快到达“岷山”,寻着“负心潭”,找到柳还珠,当面锣,对面鼓,在畅叙旧情之下,把一切不解之事,弄它个清清白白!
司马白起初是想等待那位神秘女郎来接近自己时,揭开她的秘密。
故而才故意住店,给对方接近自己的机会!
如今,他急于赶赴“岷山”,变了主意!
千把里路程,他要日夜兼程,除了喝水打尖之外,连夜晚也不歇宿!
这样,纵因山路难走,无法太快,但辛苦一些,约莫二日一夜,也就可以到达地关。
主意既定,司马白付帐离店,就在这镇集之上,尽量采办干粮食水,准备必要时连余中打尖,也要放弃,啃些干粮,喝些冷水,先赶到“岷山”再说!
就在他采办粮水之时,忽然发现镇街之上,有人卖马。
那是一匹鞍辔齐全,极为神骏的青骢马,稍有眼光之人,一看便知是匹蒙古佳种午里良驹!
青骢马高有十六七掌,昂首骄嘶,与一般矮小川马,比较起来,越发显得超卓!
司马白心想买匹良驹代步,岂不省却不少劳累?或许此驹真有千里脚程,则骑上一日夜,“岷山”便可能在望。
问起马价,却相当昂贵,索讨百两纹银。
司马白也不还价,取出一锭黄金,折算白银,买了那匹青骢骏马,立即搬鞍认镫,上马疾驰。
司马白迭经大难,比起初出道时,虽算略有经验,但在险恶无边的江湖之中,他仍然要算是个容易上当的新嫩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