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雨腥风 [3]
一面说着,玉柱子伸手在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那是在他离开西河镇以前,西河镇上的人,送给他们的花魁女的,就在玉柱子拦截搏杀英山帮主的那天早上,刘莲悄悄把那只荷包塞入他的衣袋里,而荷包是吉祥物,她希望丈夫能平安。
如今,玉柱子又把荷包送给卓玉莲,一面又道:“玉莲妹,这一路来,你对我的情爱,是出于纯真的,我看得出来,也因此,我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收下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事情做了一个交待,玉柱子似乎心情好多了。
但代之而来的,却是一个了无牵挂,而只视死如归的战场勇士,十多年的苦练,所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像个武士,甚至一个王子的威武,勇敢的走向插天峰,走向他的强敌面前。他要大声的告诉丽贵人:黄河的洪流,并没有把他的小命要去,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你丽贵人该要死在我的剑下。
天已经大亮了,这个十七户的小山镇上,突然起了阵阵的脚步声,但玉柱子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轻轻拍着卓玉莲的肩头,用衣袖试去卓玉莲的泪痕,一面故意轻描淡写的说:“你长得很美,尤其笑的时候,美中带甜,让人看了,有如炎夏冷饮,想不到你哭的时候,更叫人既怜爱又陶醉。”
带着泪痕,卓玉莲笑道:“这时候你还有心开玩笑。”
当二人走出房门,店里不见韩掌柜夫妇二人,但方桌上却摆好了碗筷,一盘卤肉,玉米汤外带一盘白面馒头。
二人找不到韩掌柜夫妇,却也觉得,既然已摆上吃的,那一定是为二人所准备。
卓玉莲走了几年江湖,似是很老练的样子,拔下一只银簪子,就在饭菜中试了一下,二人这才放心大胆的吃喝起来。
没有人开口说话,基至对望一眼也没有,就好像两个陌生人,凑巧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般,谁也不理谁。
然而事实上正好相反,因为在他二人的心中,正有着千言万语,而这些千言万语,却也正在互相如电一般的交流着,也就是灵犀相通,再开口就有些多余的了。
就算是“最后的早餐”吧!二人刻意的的享受着,慢慢的吃着,对于外面的一些动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玉柱子吃的很多,因为他要把食物尽量往肚子里塞,塞到满肚子的思想被挤出来。他不要再有多余的思想,他要一心一意的打赢这场仗。
而卓玉莲却吃的并不多,看上去她也是不停的吃,只是真正咽下去的却很少,因为她心中塞满了玉柱子的嘱托,她怕吃多了,会把某一件重大的事给忘掉一般。
当玉柱子放下碗筷的时候,卓玉莲也急忙放下手中筷子,且又挤出一个浅笑。
而玉柱子已站起身来,把娇妻刘莲为她缝制的双莲花白绸披风,披在身上,系紧了带子,他什么也没有带,连那十来个小金元宝也没有带,甚至那面长江水帮的无上权威的小黄旗,也交给卓玉莲,长长的披风下面,只在腰间挂了那把“龙泉宝剑”。
二人走向门边,玉柱子伸手搂紧卓玉莲,只是那么深长的看了眼。
“不要哭,那会使我对敌的时候分心,你知道分心的后果吗?”
卓玉莲点点头,立即强忍着满眶的热泪。
于是,玉柱子一挺胸,大踏步走出这“韩家客店”,而卓玉莲,则手扶门框,看着这个她心中的爱恨交织的人离她而去。
是暂时?还是永远的离去?她实在难以知道,只有现在的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多看上几眼,直到玉柱子的身影,消失在小镇以外。
当玉柱子大踏步迈向对面的这个长白山最险恶的插天峰的时候,东边的日头,像个烧红的大铜板,搁在峰上一般,而西面的山峰上,却正聚集着层层的雨云,于是,就在这一轮红日的照射下,西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一道七彩霞光的彩虹。
七彩是代表了什么?它能代表人生吗?
美丽的彩虹,却是那么的短暂,就像玉柱子这位小王爷一般,他今年尚不足二十,却如彩虹般的人生,已让他尝尽。
如果人生就如同彩虹,那么生命又何其之短。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生命,他们连彩虹的生命都不如。
所以,一个充实的人生,并不是论其活的久远而定,而是他们是否活得充实,活得有意义。如果是活得既充实而又有意义,虽生命之短如彩虹,又有什么值得叹惜的。
也因此,彩虹的七道色彩,正代表了人生中的七昧,那就是:酸、甜、苦、辣、碱、淡、臭,古人谁能否认他没有经历过这七味的任何一味?
怀中抱着“龙泉”,玉柱子现在的心情,是苦辣中带着淡淡的味道,因为,他要强迫他自己,必须在这短暂的一刻,对他的生命负责,对他的天职负责,而那个天职,就是他心中的良心。
杂乱的思维,并未因彩虹的消失而消失,但也正在他潮思起伏的时候,突然问,他愣住了,只见前面距离山脚的一处平坦地方,站了三十多个男女,他们手中俱都拿着钢刀,一副等候搏杀的情形,而这三十多人的后面,正是逼向后面插天峰的入山小径。
最前面的一对老夫妇,不就正是韩家店的韩掌柜的夫妻二人吗?
望着玉柱子大踏步走来,韩老头急步迎上前去。
“你终于还是要决定上插天峰了。”
“不错!”
“你可知道我们的决心是什么吗?”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
“错了,只要你回身转去,我们会拿你当成英雄,真正的英雄般看待。”
“如果我回头,只有你们三十几个人当我是英雄,但普天下的人,却必然拿我玉柱子,桢王惟一的骨血,当成了狗熊。”
“明理讲义之人,不一定非要动刀枪,难道你只有闻到血腥,看到遍地死尸,才觉得自己是英雄?”
“如果我不了断这一段发霉生锈的仇恨,天下之大,我玉柱子又何处能容身?”
“我再告诉你,你纵然搏杀我们三十多人,但你仍然无法到达插天峰上,这一点你可知道吗?”
玉柱子一愣,一把抓住韩老头的衣领,沉声喝道:“你快说,我为什么不能攀上插天峰?”
韩老头几乎双脚离地,只得垂着两手,右手的单刀,刀尖着地,但却心平气和的道:“你不会现在就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