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部 真知己 [8]
莫问道:“更可怜的,是情僧还在等。”
情僧道:“甚么?”
莫问道:“不能死心,是因为你妄想小女子会有回头的一天。”
情僧道:“这……。”
莫问道:“等就是情僧被情困的真正答案,等待明知机会渺茫的爱,以希望作为自己生活下去的支持。”
情僧道:“我好笨,比来访的迷途者更愚笨。”
莫问道:“在情路上又蠢又笨的人,并不代表是失败者,谁能判定小女子一定不会回头!”
月华下,溪水泛着粼光,一如安静的银河。
一轮弯月升上头顶,月色下,带来了憩静的人间。
当那一天,情侣相识,月色不变,二人沉浸热恋,朗月时圆或缺,一旦分离、失恋,顶头的夜月也蓦然变了样。
原来,情会变,月儿也一样渐变。原来,甚么都在变,情爱在变,世上才会有悲、欢、离、合。
变幻才是永恒,情不变只是主观却不可能实现的妄想,情爱变幻是必然,因为天变、地变,世间在变,因此谁也在变。
情爱的关系必然会变,惟是太多的人只想看会变坏,却不想它变好,因此便苦愁终日,祈求不变。
变好跟变坏有啥分别?
当然有好大分别,你试过买来一块猪肉带回家没有?当然试过吧,要一块猪肉变坏,难么?
当然半点不难,只要把猪肉丢弃一旁,任由它腐烂,不去理会,猪肉自然轻易变坏,有虫在上头蚕食。
要猪肉变好吗?方法当然有好多种,或炆或煮或烧或煲,先作调味,再作烹制。
对了,任何事物跟一块猪肉都有着相似关系,要它变坏实在容易,袖手旁观,不作打算便是。
惟是要它变好,便必须下功夫、花心思,愈付出,可能得到的效果便愈好、愈理想。
情爱关系在变,要它变得愈来愈好,双方必须同时努力付出,以为达到某一境界,此后不必努力,结果两人关系愈益冷落、疏离,一切也就再难挽回。道理简单,只可惜明白的人却实在不多。
莫问凝视着失落的情僧,他显然是个情场失败者,把最爱的人娶了过门,便以为从此不用再努力付出。
岂料跟小女子之间的情,随着时光飞逝逐渐冷却、变坏。当小女子成了同性之恋的支持者,他也就只得抱憾终生。
离开情僧,白发魔女总算松了口气,原来天下间并不单是她一人被情所困,还有无千无万苦迷惘者。
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莫问笑道:“你来求问,并非真的要解开心中疑难。”
白发魔女道:“要解答的,从前情僧早已为我开解过。”
莫问道:“你看见情僧比你还要痛苦,心头便舒畅起来,故此来求问真正目的,只在乎欣赏情僧之苦。”
白发魔女道:“当发觉天下间有人比我更苦,我便会勇于面对,再接再励,情僧未崩溃,我可不能输给他。”
莫问道:“有点莫名其妙,但那也罢了。只要能治好你心头的痛,甚么办法都是好办法。”
白发魔女道:“莫问,你爱我么?”
莫问道:“甚么?”
白发魔女道:“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么?”
莫问道:“我也许随时爱上夫人。”
白发魔女道:“爱我之先,要小心我。”
莫问道:“小心之先,要多理解你。”
白发魔女道:“很好,你不容易迷惘。”
莫问道:“不容易并不代表不会,容不容易看来并不重要,最终答案才是决定性关键。”
白发魔女道:“你想多了解我么?”
莫问道:“这个当然,故此我一直在夫人身旁。”
白发魔女道:“碰上情僧,你已了解我多一点,只是绝对未够多,来吧,我带你再去一个地方。”
莫问道:“好玩的地方吗?”
白发魔女道:“不,好血腥的地方。”
莫问道:“噢,不一定要到血腥的地方才能深入认识夫人吧?”
白鬈魔女道:“这个地方今天有好特别的事。”
莫问道:“是甚么地方?”
白发魔女道:“刑场!”——
第 五 章 原来最爱我
刑场,是杀人的血腥地方。
不该有人喜爱刑场,就算是执行刑法者,若非阁下是个变态畸人,否则定然也讨厌刑场。
行刑官是个苦差,看看一个又一个的犯人被正法、处斩,内心已极度难受,那些失去头颅但仍有知觉的身体,倒在地上不住抖动,弄得鲜血四溅,最是恶心。
当然,那个不受控的头颅更是麻烦,离开脖子后便咚咚的四处乱滚,最后总是他妈的睁目怒视,一派死不瞑目似的。
杀得人多,行刑者都会问,我也有罪么?
大人们有官差、兵卫保护,只是那些刽子手又如何?是他们亲手斩杀犯人的,一双手总像是如何也洗不去血腥。
努力的洗擦,拼命的要摆脱血腥,只可惜妻儿总是告诉自己,那又腥又臭的味,已渗入肤发。
有一些人特别爱到刑场去,只要留意每逢有人处死的日子,必然堆满人群,也就可以肯定了。
并非职责所在,把观看行刑作为一种娱乐节目,也许心情既刺激又好奇,自然特别有兴趣。
尤以行刑法则有变为甚。
甚么炮烙、五马分尸、凌迟……,愈是残忍、奇特,围观者便愈是众多,只因为个中精彩更甚。
这一天是“奸淫杀”,一双男女没精打釆的跪在刑场之上,任由烈日暴晒,长发披散,脸容憔悴得吓人。
也许实在难以面对死亡,行刑一天又一天接近,他们却难以接受,怎也睡不了。
男的原来是个樵夫,只三十来岁,长得高大结实,皮肤黝黑,壮如黄牛,是最容易令深闺怨妇动情者。
女的名叫周小芳,生于书香世代之家,长大后嫁入门当户对之大户人家,只可惜夫君却是个双足折断的跛子。
一个最老套又最古旧的故事,当一天深闺怨妇碰上来卖柴的樵夫,好容易便互相倾慕,动起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