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6]
朱宗潜点点头,道:“尊驾是谁?”
他从对方口音中听出已改变了嗓子,因此颇为耽心此人就是老恩师,不过他又有一种预感,觉得不像是老恩师。
黑衣人冷冷道:“你猜猜看。”
朱宗潜道:“莫非就是黑龙头驾临寒舍?”
那黑衣人暴笑一声,震得朱宗潜耳鼓“嗡嗡”响疼。
可见得此人内力深厚之极,决计不在龙门队任何一位高手之下。
单凭这一点,便把他认作黑龙头未免粗率大意了一点。
“不错,老子就是黑龙头!”
他迈开长腿,举起手中的钉锤,顿时一阵杀气涌到。
朱宗潜掣出芙蓉剑,月色之下幻出淡红色的光华。
他也摆开门户,使出可攻可守的剑式。此时心中燃起了仇恨之火,满腔的杀机从剑上露,也涌出森冷无情的气势。
那黑龙头发出暴戾的笑声,道:“好小子,果然真有一手,无怪胆敢找到老子头上。但今晚要教你见识见识老子这化血钉锤的滋味。”
话声中又向前跨进一步,杀气更加浓厚,确实能使人心寒胆落。
朱宗潜虎目一睁,威光四射,竟也挺剑迎上一步,冷冷道:“黑龙头,你报上名来,咱们决一死战。”
这时双方相距只有六七尺远,黑龙头的钉锤呼一声向敌剑砸去,厉声喝道:“有这许多罗嗦的?看锤!”
他的化血钉锤未到,已有一股沉雄凌厉之极的力道压向剑上。使人立刻感到如若被他的钉锤砸中了长剑,那是非脱手坠地不可,即使能不脱手,也将失去机先,落在被动捱打的劣势之中。
朱宗潜亦无例外生出这等感觉,但他智慧过人,机灵无比。在这刹那之间,已察破敌人这一招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当下右肩微沉,似是要旋身避开他这一击。
那知剑光大盛,疾向上挑,“叮”的一声,长剑已挑中钉锤。剑锤一触之际,果然不出所料,那钉锤砸下之势全然不似感觉中那股威猛。
但见他长剑宛若灵蛇般急颤数下,已把钉锤黏向外门。接着剑化“春雷乍展”之式,当胸刺入。
这一剑变化奇奥,功力十足。但最使人感到意外的还是他用这又轻又薄的长剑居然挑开了沉重的钉锤,反而抢制了机先,掌握住主攻之势。
原来朱宗潜当时乃是窥破了敌人这一锤,其实是虚张声势,迫使敌人闪避。而事实上他锤上的力道并没有贯足,所以能得迅快变化招数,一锤接一锤的追击。这么一来,他可就完全制占得主攻之势了。
斑手相拚,所争取的便是这主客之势。那一方占夺了主攻之势,即可发挥全身艺业,先来一轮猛攻。试想若然两人本是旗鼓相当的敌手,一旦分出主客之形,攻守之势,不用说就可断定被动的一方危险百出。这等情况之下,稍有差池,登时身败名裂,血溅当场。所以自古以来,不论是两军对垒,抑或是两个人面对面交锋,第一须讲究的便是如何抢制机先,争夺主攻之势。
朱宗潜仗着绝世天资,窥破敌人用心,果然抢制了主攻之势。但见他剑光如潮,汹涌出击,没有丝毫予敌人喘息的机会。那黑龙头的钉锤,这时使出一路细腻绵密的招数,严密封拆。口中却不断地暴哼出声,只因这种形势变化,大大出他意料之外,吃上了平生未尝有过的苦头。是以已激起了他天生凶厉之性,只等机会爆发。正如急激上升的河水,被河堤挡住,力量蕴蓄莫能宣,只须有那么一处堤岸缺裂,登时横扫千里。
但朱宗潜不但功力深厚,剑法奇奥。尤其使对方感到无可奈何的,他智谋过人,机变之极。
他一点也不着急於结束这一场生死拚斗,是以往往放过了可以攻入敌人锤圈中的机会。
而事实这些机会俱是那黑龙头极力安排的陷阱,朱宗潜居然不曾上当。
黑龙头看看实在无法诱他人彀,可就当真有点沉不住气了。
要知他安排这等反败为胜的陷阱之时,须得冒上生命之险,也煞费苦心。而对方一再不肯上当,最坚强自信之人也将忍受不了。
他大吼一声,手中化血钉锤施展出强攻硬打的拚命招数,但见他人似疯虎,锤如毒龙,霎时间已扳回劣势。
朱宗潜突然跃出圈外,道:“等一等,我有话说。”
他虽然不是高呼大喝,但却是以丹田之力把话迫出,字字强劲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蕴含得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派,使人不得不听。
黑龙头果然凝身不动,但他随意那么一站,都显得极是暴戾凶恶。
在朱宗潜印象之中,只有那两个伤亡在他手底下的胖人屠嵇桀,拘魂阴曹屈罗他们可与这黑龙头比拟。
朱宗潜沉声道:“我容或赢不了你,但你到此挑却仍属不智之举。”
黑龙头见他不是胡诌,迅快四望一眼,暴声长笑道:“你埋伏下什么高手,不妨说出来听听。”
此人一下子就猜出对方指出自己不智的缘故,不失为凶狡之士。
朱宗潜道:“有什么人助我这一节暂且不提,最重要的一件事却是你不是黑龙头。”
这话一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微微一震,道:“何以见得老子不是黑龙头?”
朱宗潜冷冷一哂,道:“第一点,我见识过他师弟的武功,与你的家数全然不同。第二点,黑龙头乃是深沉冷静之土,智谋出众,所以能够保持多年神秘,以你开口一句老子,闭口一句老子,焉能当得上这等神秘人物?”
对方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么你可猜得出老子是谁?”
朱宗潜道:“可以,但咱们先讲好,假使我猜不中,尊驾尽避请便,在下决不召集人手留难。如若猜对了,咱们的账等我把眼前之事办完始行清算,你怎么说?”
“好,一言为定,你猜我是谁?”
朱宗潜道:“以尊驾这等身手气概,除非是铜面凶神佟长白,再无别人。”
那高大黑衣人伸手取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张古铜色的阔面,但贝他长得眉粗眼大,杀气腾腾,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情,果然像一铜雕的凶神面孔。
他道:“你猜得不错,老子正是佟长白。”
他恢复了本来口音,有如枭鸣,甚是刺耳难听。
朱宗潜冷冷道:“咱们未曾算账以前,鹿死谁手,尚未可料,你该当对我客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