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花弄影 [4]
也只有此老才有这份沉潜的心情。
牯老又道:“你师母也应该来!”
葛品扬一怔道:“师母,她老人家有病……”
牯老哼了一声:“司徒老儿目前已经过这里,他就是为了你师母的病出关采药去的。”
甚品扬大为感动,原来医圣毒王已经先出关去了。大漠风沙,何等辛苦!只是为了采药,救治师母的病,伟哉医者心,应当留下“医圣”二字,去了“毒王”二字!
牯老又道:“司徒老儿恁地卖力,固然是为了和你师父的交情,说来也与你这小子有关。他说:“如果不是小葛,他已老死金陵破庙里了。饮水思源,我不能不尽一份心意!’看来,你这小子是有点出息。”
龙门棋士下了一子,叫道:“好棋!”
葛品扬说不出的惭愧,想起了那尊玉佛由它而发生的许多事,对沉鱼落雁姬涌起了无限的惆怅,也说不出所以然,不知她现在怎样了?刚问:“司徒前辈有没有提到白老前辈和几位姑娘的事?”
牯老正为棋局变化用心,“嗯”了一声:“反正人没有死就是了,倒是我老人家的棋,咳咳,小子,你看看”
葛品扬无可奈何,只好又作注目全局状。
这大概算是龙门棋士唯一下得“好”的一盘棋吧?
黑棋被白棋猛攻之后,黑大龙仅获两眼,虽是活棋,已没有多少实地了。
估计一下,白棋可赢二目半。
而执黑棋的竟是牯老。
这,真可说赢得使人摇头,输得使人叹气。
在二大“国手”之间,葛品扬能说什么呢?
他想伸手,也难回天了。
他只有不赞一辞。
这样闷声不响也不行!
牯老在“臭”不认输之下,仍是一叠连声地:“奇怪!奇怪!我老人家一向有‘黑子无敌’之称,怎么,怎么……”
龙门棋士虽一表岸然,俨然大国手的“棋品”到家,已炉火纯清,却掩饰不了眉宇间的得意,“嗯嗯”着:“也许,也许是您老故意‘食畏招’,咳咳,为了使后学有所启示,不得不如此”
他眼光一扫葛品扬:“这小子和冠儿,就曾经我多方指点过,所以,后来大有进境,大有进境。”
牯老取下烟杆,装着烟丝,不住点头道:“虽然如此,该轮到你执黑子了,嗯嗯,再试试看。”
葛品扬在一旁可苦了啦。如非紧紧吸住气,非笑出声来不可!
这两位臭不可闻的国手,这种自说自话,确实够人受的。
趁二老打扫战场,准备布子的空隙,葛品扬不住舐着嘴唇。
龙门棋士一瞪眼,道:“小子,有话就快说,一经布局,就不能分神了。”
葛品扬暗吸一口气,便把在街上碰到淫魔严尚性,弄回了一个要死不活的闭月姬,及赠药的经过说出。
龙门棋士“噢”了一声:“一个淫棍,一个贱货,理他则甚!”又哼道:“五台三魔,没有一个好东西,听说和你师父有一段梁子,偷袭五凤帮的事你忘了?不宰他已够客气了。”
葛品扬正要开口
牯老把手中棋子往盂内一丢,道:“小子为何不早说?带我老人家去!”
龙门棋士一楞。
牯老嗯了一声:“要找呼拉,说不定着落在这对狗男女身上!”
人已大步而出。
葛品扬只好抢先引路。
冷眼一瞥不但龙女不在,连蓝继烈和赵冠也都不知何往?
到了那家客栈。淫魔严尚性正在独个儿吃喝,满眼红丝,十分怪相。
葛品扬还未开口淫魔已抛杯而起,翻着肿泡眼,直瞪着牯老。
那样子,是又惊又怕。
牯老旱烟筒向淫魔一伸,道:“你这色鬼,你那偷汉子女人怎样了?”
葛品扬想笑不敢
淫魔一楞,道:“贱人不是在睡着嘛?”
牯老道:“你,在什么地方找着她的?”
淫魔道:“在沙堆里,谁知道叫什么地方?”
牯老瞪眼道:“离此多少远?”
淫魔呆了一下,道:“百把里吧。”
牯老哼了一声:“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淫魔眨眼道:“老夫看到她时,她已和死人差不多了。老夫夺下一辆马车,一直到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晌午时分。”
牯老眼光一扫炕上仰卧着的闭月姬,虽然沉睡如死,呼吸不匀,蜡黄的脸上,却有点血色了,大约是丹药之效,加上淫魔度气之功。
葛品扬这么想着,又忖道:折腾得这个样子,一具臭皮囊,曾是桃花面,美在哪里?难怪佛家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说,眼前可不就是一个例子?
却听牯老“呸”的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他用旱烟管一指淫魔:“你这王八羔子,对这短命病也没办法?”
当面骂人,也只有牯老有此资格。
如果换了人,淫魔早发毛了。
在牯老面前,淫魔实在害怕到骨子里,只有直眨肿泪眼的份儿。
牯老喝道:“你聋了么?”
淫魔回过神来,唔了一声:“这贱人,得躺二三天才能好些。”
牯老怒道:“老夫要她现在说话!”
这,似乎不近人情,要垂死的病人说话?
葛品扬却知道此老言不轻发,如非十分必要,非要闭月姬说话不可,不会如此。
淫魔楞了一下,大步向炕前走去。
他先嘶哑地叫道:“阿月,阿月,醒来!醒来!”再用手去推她。
由此,可知淫魔虽然凶淫成性,对女人穷凶极恶地荒淫好色,但多少也尚有一份情意。
尤其是对祸水三姬。
如说他无情,他不会发疯,也不会到处找寻三姬。更不会老远地由大沙漠中把垂死的闭月姬载回。当然,其中也包含了欲、恨与嫉妒。
闭月姬并未醒来,只是干涩无神的眼睛,无力地张动着,似乎已有知觉。
这使人由衷生起一阵怜悯。
淫魔骂了一声:“这贱人……”